踏出的脚没踏到位就转向了,变为一招“反勾圣榻”,这是因为施展杀招的过程中,眼角间瞄到几丝极其细微的锋芒往自己后脊射来。虽然射出的位置不是他想象中的穴位位置,也许并不能造成太大伤害,但他不敢冒险。所以反勾一脚,将那几丝牛毛般的锋芒给踢飞。
也就是利用这样一个间隙,握住左脚脚踝的手松开了,土中带出之人带着满身黄土和满心的惊恐惶惶急急地翻滚着逃开。
此时,地室中的颤抖更加剧烈了,那大片的白墙开始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开始倒塌。地室顶上也开始有大块的泥块落下,砸下后扬起灰尘无数。槽沟中的火苗变得扑朔起来,人们的视线也模糊起来。
不过朱瑱命盯牢了鲁一弃落下的位置,摆脱纠缠的同时,身形依旧在向那个方向靠近。
那根细长的兵器又赶上来,这次不是偷袭,而是盘旋成无数个花儿过来,攻击的是他的上身。同时,十多根牛毛般的锋芒无声而至,攻击的是朱瑱命的下身。
这一切让朱瑱命不得不回身应付,他知道此时稍有疏忽,不但宝器夺不回,说不定连命都要丧在此处。但是回身应付就断定会失去抓获鲁一弃的时机,思虑缜密的朱瑱命不可能遗忘了这个关键点,于是转身同时口中发出一声刺耳尖啸,他这是对对手的镇吓,也是发出一个指令。
啸声刚刚响起,通道中的红眼睛怪人动了,褴褛的破衣一下子扯开,就像一手持一面百衲的旗帜。然后双手“旗帜”同时挥起,两股劲风平地而起。这两股劲风不是攻向与他对峙的胖子,他不攻击任何一个人。而是将他面前堆排得密密的“尸血蜈蚣”和“五彩片带蛇”全数裹带起来,往鲁一弃陷下去的坑中抛出。
是的,如果受到阻碍和纠缠不能及时擒住一个人,拿回想要的东西,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先杀死那个人,等其他麻烦解决后再定神去取。因为死人是不会逃走的。
胖子侍衞动了,手中怪异的小刀直奔红眼睛怪人的右手。没人想到这个臃肿的胖子会这么快,更没人想到他手中的小刀比他人还快。右手“旗帜”裹带的毒虫才刚刚扬起,红眼睛怪人的右手臂已经光秃的骨头,并且连腕、肘处的肌腱、筋脉都已经被轻巧地断开。所以扬起的“旗帜”变了方向和高度,远远地摔在一侧的墙面上。散出的毒虫毫无目的地四处乱爬。
就在胖子动作的同时,左侧的墙体突然破裂开来,其中伸出了一双手,一双空无一物的手。这两只相互间有一尺多距离的手,根本就没有碰触红眼睛怪人,只是在他的左臂周围快速地晃动了几下,红眼睛怪人的左手小臂便随着那面“旗帜”一同飞出去了。
双臂瞬间全失,可见惯杀戮和血腥的红眼睛怪人竟然没有丝毫惊惧和慌乱。就在他左臂连同毒虫飞出的同时,他身形也动了。这样就抢在裹带这毒虫的“旗帜”改变方向之前在上面补了一脚,那“旗帜”最终还是带着无数的毒虫落入了坑中,那个鲁一弃掉入的坑中。
胖子面对这突然出现的变化傻了;从墙里探出的双手也凝固住了。红眼睛怪人趁着这机会回身极速逃遁了。
朱瑱命在躲避后面攻击的同时,已经用眼睛的余光瞄到那另一边发生的一切。虽然室顶在坍塌,虽然“碎骨迷巷”的墙体多米诺骨牌似地在倒塌,虽然看到红眼睛怪人瞬间就被搞的伤残而逃,但此时的他却反倒放下心来。
所以当这轮攻击过后,他没有再往鲁一弃陷入的坑洞靠近。而是伫立在原地纹丝不动,平静镇定地面对周围可能针对他的一切攻击。
终于清楚地看到背后的三个人。土中之人果然是聂小指,朱瑱命已经估计到了,像这样的指力除了聂小指很难找到第二个。
另两人中有一个是精悍的黑瘦汉子,他手里拿着一根和他同样瘦长黑油的长杆马鞭。这马鞭就是就是最早发起攻击的细长武器。虽然看起来这马鞭很普通,但朱瑱命知道,能带动如此强大力道,这鞭子的质地材料绝对不会普通。而能将这样的马鞭耍得要直就直、要圆就圆,线龙盘花地,这个黑瘦汉子也绝对是一方高手奇才。
还有一人看起来也年近五十,面色白净,颌下稍有黑须。不管是身材、年纪,还是气度,朱瑱命都觉得此人和自己很是接近,周身上下都显现出些道家和儒家共融的风范,只比朱瑱命缺了些王者气质。此人抿着嘴,唇间压住数十根犹如牛毛似的银针,双手握拳,指缝中也夹着无数的银针。从这银针形状以及那人的气质可以看出,他应该是个济世行医的。
其中那个耍鞭子的黑瘦汉子竟然也和胖子一样,穿着一身不合体的侍衞服。
再次看到不合身的侍衞服让朱瑱命一下想到些什么,不由地暗自埋怨自己,怎么那么大意,在这么个小关节上走眼了。自己手下虽然查明有十数个大帅府侍衞随鲁一弃西行,不过他们从北平出来时就都已更换一色的短打便服。到这裏忽然又变成了侍衞军服,这么明显个烟幕子竟然在自己这么多高手面前奏效了。现在想来,鲁一弃以如此明显的标志服装为掩,其意就是要让自己疏忽裏面暗藏着高手。
这个黑瘦汉子应该就是在另一路挖掘中被埋的,被埋是假,而是要掩形而入。另一路被埋的有两个,还有个在哪里呢?是哪个使针的,还是那个墙里伸出手的?
“快走,天灵盖碎了片儿,牙颌骨颠了翻儿,我们可别宝贝没得着再把命搭这儿了。”背后传来喊声,是耍刀的胖子侍衞。
“对,拿住这老干枣子也换不到什么钱,还是先拎锅抬料,有一口就先撤了摊子。”从胖子那方向又传来一阵显得尖细些的叫声,虽然也是喊的官话,却显得很有些生硬,那舌头斜侧着身呢。
朱瑱命没有回身,他知道说这话的人肯定是断下红眼睛左手的人。这人双手之间像是空着,其实是藏有可怕的武器,只是看不出或者不大容易看出。要不然决不可能变戏法似的就把红眼睛的左臂断了。
“那就回了蹄儿(回头)吧!反正领辕子(驾车领头的马,代指领头的人)都被埋勒,这趟白溜跑儿。”说这话的是拿鞭子的汉子,口音是川口子。
朱瑱命能听出这话的意思,也知道这话是车行把式的套子话。从这些人的对话可以推断出,他们是留有后路可逃的。后路在哪里?综观每个人的位置,那个藏在墙后始终不露面的人,最有可能是守住那个重要的退逃之路的。
想到这一点,朱瑱命决定回身再往那已经倒塌得差不多的通道中去,他要找到那个暗藏的人,他要找到他们可以逃生的路径。因为面对这种局势,他也确实不知道该如何脱出,现在有了一个现成的生路,怎么能不好好把握。
朱瑱命转身,正好看到鲁一弃陷下去的坑被旁边倒塌的白墙填满了、压实了。这样最好,只要在这裏不移地儿,上面自己手下的那些挖掘高手就有法子挖进来,屠龙器最终还得回到自己手中。
背后的三个人似乎知道了鲁一弃的意图,他们再次同时发起攻击,只是这次的力道和速度都明显下降了。也许是连续攻击的无效,让他们丧失了信心。
朱瑱命躲了过去,他的速度比追赶的攻击要快得多。
“你个杂碎骨头,给老子在这儿抱棺材睡觉吧。”胖子见朱瑱命冲过来了,咒骂着迎了上去。
很快,胖子的身形很快,刀也很快。与朱瑱命的过招速度很快,被摔出的速度更很快。整个过程也就在眨眼之间,双方的手脚才到刚刚能互相够着的位置,连半招儿都没走完。朱瑱命只是微微一带,胖子就摔了出来,摔向背后追赶攻击的三个人。这样既解决了前面的阻挡,又阻挡了背后的追赶。
墙背后的人大概知道自己已经待不住了,所以破墙而出,这也是穿的侍衞军服。从墙里出来,免不了带着满头满脸满身的白灰,他张开双手往朱瑱命这边跑来,那样子像是要拥抱朱瑱命。
一线冷芒从朱瑱命眼中闪过,张开的双手间果然有细如蚕丝的刃光。于是朱瑱命扭身侧过,贴着那人伸直的手臂过去。过去后,回身在那人肩头一按,于是,穿墙而出的人又裂空而出。健硕的身形在空中翻转,惨叫声在随着身形一起翻转。
没等惨叫声结束,朱瑱命已经到了那面墙的位置,而此时那墙也开始倒塌了。朱瑱命快速出脚,将两大片倒塌的墙体踢歪,倒向一边。但这已经晚了,墙后的路径地面已经被另一边的墙压住了。
生路肯定就在此处!朱瑱命立刻手扒脚挑,将碎土墙往旁边清理。此时顶上的大块泥土已经像雨点般落下,而黑沉沉的顶子也渐渐压落了下来。
朱瑱命一边躲避落下的泥块,一边加快了手脚的动作,咦,那几个人怎么没继续攻击,难道他们不想逃出生天?难道他们一下全被掉下泥块砸中?就算砸中也该有点声息呀!怎么会连那个被自己击中人的惨叫都听不见了?朱瑱命非常清楚自己那一击会给人造成多大的痛苦,除非是那人死了,要不然绝不可能忍住疼痛的叫唤。
朱瑱命骤然回头,转身,纵步扑出。因为他想到了,自己又一次上当,这裏没有生路,生路应该在高台的那一边。这样他们才会在那边留下三个人守住,这样他们刚刚的三人合击才会既没力度又没速度,也只有这样聂小指才会从临近高台的土中被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