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什么想法,满人一群又一群地跪下来了,虽然这是他们的江山,但是他们的泪水承载不起这江山。
当年八旗的白甲兵,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善战与勇气,他们只是一群真正的杭州土着而已,生于杭州,长于杭州,死于杭州,这本来就是他们的宿命。
他们不是为保衞这个帝国而战,而是保衞自己的家园而战!
在经历了两百年的岁月之后,他们除了满人的标签之外,已经与杭州的土着居民没有多少差异,灵隐、断桥、三潭……已经是他们生命中不可残缺的一部分了。
事实上,连杭州城的土着居民都已经接纳了他们,不但把他们视为占领者,而且将他们看作自己的邻居,就在满城内外,都有杭州城的土着替他们通风报信,不是为了别的图谋,而是一个邻居应尽的本份。
看到这么多的满人跪在地上,瑞昌也落泪了:“这是我们满人的江山,本来是应当由满人来守衞,但是咱们满人未必能守得住这江山,我也不多说别的,只说一句诛心的话,这大清朝遇到这柳绝户,未尽能留存下来,但是我们满人上三旗下五旗,却是得要留种子的!”
这句话说得很直接,瑞昌继续说道:“我听说柳绝户是个言出如山的人,他肯让你们安然离去,想必就能让你们安然离去,但是你们恐怕没地方去!”
大家的头跪得更低了,瑞昌说的没错。
他们就是杭州的土着,他们的家就在这裏,又能去哪里?他们生于杭州,长于杭州,一辈子都在杭州,又能去哪里?
因此瑞昌说道:“是好汉子,站起来,跟我去冲一冲红贼的枪阵!”
副都统长存哭了一声:“将军大人,您这又是何苦了!”
“是何苦来着,但是总是我们满人的江山,不能让汉人守着吧,我也不求别,只求三五个好汉子能与我同行即可!”
瑞昌说的是心裏话,可是他却没想到一下子就有几百个满八旗的子弟站了起来,默默在跟在瑞昌的背后,他们知道瑞昌是求死,他们也愿意跟着瑞昌去。
在这个时空,满蒙八旗已经糜烂不堪了,尤其象杭州驻防八旗这样的部队,已经不能用糜烂来形容了,他就是一群普普通通的杭州土着,国初给予的特权反而变成了他们享受杭州生活的负累。
他们会唱大戏,会听说书,会作个小买卖,会养鱼弄鸟,唯独不作打仗,但是当他们自己的家园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是真正的好汉子,敢站出来挺直了胸膛面对着虹军灼热的枪弹与冰冷的刺刀。
只有他们跟着这个杭州将军死了,这杭州满城才能有一个体面的结局,这裏面的男女老少总能活得下来,有的人会留在杭州,有的人则会离开杭州,还有的会生不如死——但不管他们经历怎么样的艰辛,生活总是要继续过下去。
这可是一万多条人命!与太平天国的厮杀不同,瑞昌反而觉得这柳绝户倒是一个可以值得谈判的对手,至少这个穷凶极恶之徒会手下留情。
只是满人都不守衞满人的江山,这大清朝还有救吗?
他有这样的感叹。
残阳如血,满城的附近已经布满了虹军的兵队,他们甚至调来了好多大炮,随时准备轰击满城,就是在这样的防线之间,仍然有着一些杭州土着在给他们的满人邻居送去了这样或那样的慰问与礼物。
但是谁都知道,这是最后的温情了,当新的太阳升起的时候,虹军将会对满城发起总攻,到时候这座精致的城中之城将会化为废墟。
“满城内还没有反应!”
柳畅看着城门:“明天清晨,发起总攻击!注意控制伤亡!”
他并没有提到控制伤亡的对象,但是谁都知道这座满城之中不但有驻防八旗,也是他们的家园,他们与自己的家人两百年来一直居住在这裏,而这种情况下只会发生玉石俱焚的现象。
要知道整个鸦片战争期间,英军伤亡最大的地方就在镇江,那里的驻防八旗为了守衞自己的家园而奋战到最后一刻,而柳畅也清楚得明白,明天太阳升起的时候,恐怕就是这座城中之城的最后一刻。
但是这夕阳红日的残照之下,满城的城门突然打开了,数以百计的驻防八旗身穿着古老的棉甲已经鱼贯而出,而带头的杭州将军瑞昌已经随手一甩辫子:“是好汉子,跟我去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