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却是叹了一口气:“我今日方知,当初林绍璋是怎么样一个心境,还好,他能活下来,我也能活下来!”
他是一个坚定的利已主义者,跳江、上弔的把戏演过无数次,但是却是极爱惜自己的小命,因此他大声说道:“退吧,我们退回南昌城,我们守城便是!”
鲍超却是大声问道:“我们还守城?”
“没错!”曾国藩坚守地说道:“守城!守不住南昌,这江西全省就只能送给红贼了!”
只是曾国藩出现在南昌城头的时候,他的心情简直用滴血来形容了。
他在城头望去,城门被完全封闭了,吊桥被已经高悬起来,而数以千计的湘军已经在城外用绝望的泪水嚎叫着:“侍郎,侍郎!快开门!”
他们挤成了一块,一发炮弹落下来都能炸死一排人,但是他的归路已经被堵死了,更远处是湘军的辎重被扔了一地,无数的旗帜被脚步踩成了乱糟糟,还有伤员直接被遗弃在大道之上。
而在远方的战场上,到处都是红色的战旗,到处是雪亮的刺刀,赵烈文惊魂未定,却是在庆幸道:“侍郎,今日之战,勉强能保存我湘军五成战力,幸甚幸甚!”
没错,保存下来五成战力,已经是非常值得庆幸的一件事了。
鲍超这时候带着一身征程冲上了城墙:“哪有五成战力,我这三千多将士,能有四成保存下来就谢天谢地了。”
而此时虹军的马队已经直逼南昌城下,看着铁蹄奔腾,曾国藩不由大声哭道:“我数千将士尚在城外,现在无路可归……我对不起这数千将士!”
“我对不起这数千将士啊!”
而此刻许多湘军看到城门紧闭,不得已转身回战,嘴裏却骂起了曾国藩:“曾涤生你比柳绝户还要恶毒,我操你祖宗十八代……”
只是他们的结局正如这落下的残阳一般,已经注定,到了夕阳西下的时候,城外的枪炮声已停下来,曾国藩甚至不敢去清点湘军的伤亡数字。
已经很明确的是刘长祐已经彻底完了,大将萧启江战死,刘长祐、刘坤一兄弟都没于贼中,生死不明,至于其余各路湘军,光是看鲍超自承顶多隻保存下来四成战力就可想而知了,其余营头想必同样伤亡殆尽。
现在已经明确殉职的营官已经有十余人,还有更多人生死不明,自湘军崛起以来,无论是掺胜的半壁山之役,或者说是掺败的九江-湖口会战,伤亡加起来都只是这次南昌之役的零头而已。
而赵烈文想得更多,他朝着城外望去,只用一句话总结了今日之役:“迪庵完了!”
这不是损失几千人或是万把人的问题,而是李续宾所部要被虹军全部歼灭的问题,这个损失甚至超过今日的损失。
毕竟今天除了刘长祐军全灭之后,其余各部好歹是保存了一部份战斗力下来,只要有军饷,有湖南接济的新兵与粮弹,就能重新组建起来,可是李续宾却是注定要完蛋了。
只是在无数的呻|吟声之中,终于有一个好消息传来了:“水师回来了,彭玉麟回来了!”
“雪琴回来了!”这个消息让曾国藩的心安下来了:“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只是彭玉麟一见面就大哭一声:“水师今日受损太重,死者不归者有八百之数……”
事实上随同水师一同出战的八百名陆师几乎全军尽没,能逃回南昌不过十数人而已,但是在这位彭玉麟眼里,陆军的兄弟并不算人,而曾国藩连声安抚说道:“水陆皆受大挫,但是雪琴你回来了,我就知南昌稳若泰山了!”
那边鲍超虽然是勇将,可听曾国藩却是全呆了:“侍郎,还要守南昌啊?”
他的队伍算是今天湘军的预备队,但是一天下来保存下来的战力不过四成而已,连他都换了两匹马,都不要说其它湘军营头。
在这种形势下,南昌还能守吗?
正当他质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却听得南昌城外突然枪炮声如同雷鸣,曾国藩望着月夜当即一喜:“那是有突围而出的营头,说不定还能……”
只是赵烈文却是板着脸说道:“那是李续宾弃营突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