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淮北这个地方便不太平,自打干隆爷征金川功成,遣散回乡的兵勇无处谋生,就闹起捻子,接下去的几十年之中,淮北狼烟四起,不但盗匪横行,而且还常有数千人甚至上万人的宗旅械斗,这些械斗的水平颇高,据时人已经是全用火器,绝不使用冷兵器。
而到这个地步,象张乐行这等大地主要保住家业,已经不但要勾结官府欺压良善,而且还要结交三教九流,甚至还要养一批爪牙以应急用,否则根本不能在淮北这个地方立足,要知道太平天国之前,淮北的私盐贩子已经经常聚集两三千人贩运私盐,官府面对如潮的人流,根本不敢过问。
而张乐行虽然读书不少,但毕竟没有功名,因此他只能学宋公明做江湖上的及进雨,但凡道上朋友无不对他张乐行赞不绝口,甚至成了远近闻名的窝主,城里的知县、县丞、典吏,以至下面的衙役、公人,都是他的爪牙,而在道上只要他登高一呼,召集数千上万人不过是轻松已极的事。
而象贩卖私盐、宗族争水、赃物出卖,以至形形色|色的大小事件,都由张乐行一言而决,那时候张乐行这个有着几千亩土地和几千号朋友的土豪,真是淮北真正的风云人物。
只是他错生在这个风起云涌的大时代,造反本非他的本意,要知道他家业都够十辈子吃用,哪敢提着脑袋起事,只是他的名声太大,邻近州县的捻子只要犯了事,都知道往他一躲,官府绝不敢追捕,大小案子都是打着他张乐行的旗号,而且若有什么金银珠宝,也少不了他张乐行一份,有些时候甚至是更大的一份。
省里州里府里都知道他张乐行有着三千多亩良田,家业丰裕,很难下得了造反的决心,虽然几百里内的捻子都是打着他张乐行的旗号,却也不愿意招惹他,只是逼着他与捻子划清界线,最好由他出面把捻子剿平了,因此步步紧逼,一定让张乐行与匪断绝关系。
而捻子的想法,他们以为这位张乐行张大哥办事有良心,只要往张家一躲,自然有人照应,做起案子来更是毫无顾忌,把张乐行的名号都打到北京城了,他们热爱着张乐行,也一步一步逼着张乐行走向造反之路。
这两股势力步步紧逼,任是张乐行坐拥三千多亩田地和许多产业,也不得不最后走向了起事之路,只是他起事之后最初还是有所顾忌,和清方常有来往,甚至还有招抚的事实存在,只是现实逼得张乐行走向了大汉盟主的位置。
现在几十万捻子的重任都压在了张乐行的身上,张乐行觉得自己都喘不过气来,他最初也想学宋公明,只是这几年下来的厮杀阵告诉他,只能杀出一条血路来,搞什么忠义堂是没有出路的。
他又看了天空中飞翔的白鹤,他们自由在空中欢歌着,曾几何时,他也曾这样自由自在,穿云过雾,毫无顾忌,只是现在的压力却清楚得告诉他,这已经是过去了。
现在就得把刘恶狼、张龙他们闹着回雉河集的事情搞定了,一想到这,他不由又想到了柳绝户开出的条件。
一师师长,独掌淮北,这确确实实说的没错,是柳绝户开出前所未有的好条件,他不由自言自语地说出了心声:“哎……该不该接了柳绝户的师长位置!”
只是受了柳绝户的招安之后,就得替柳绝户卖命,这二三十万捻子顶多隻有万把人能当兵吃饭,剩下一二十万捻子怎么办?何况是招安之后,恐怕要学宋公明征方腊征辽,打得一百零八将死的死,残的残,最后甚至把最忠心的黑旋风给杀了,张某人自认下不了这样的毒手。
他觉得自己的白发又多了两三根,这二三十万捻子该何去何从?自己又何去何从?
只是刚想到这时,就听有人说道:“当家的,大太夫豪情壮志,何必在这哀声叹气!郎君若是失了斗志,咱们这几十万捻子就失了领头羊了!”
说话的这女人是他的小老婆,不但比自己的黄脸婆年轻了二十岁,而且既能冲锋陷阵,又能谋善断,再加上那水蛇腰,可是说是他最得宠的一个婆娘,因此他也不顾忌地说道:“我愁些什么,你也是知道的?柳绝户让我过去当个师长,淮北这个地盘就交给我!这样的话,我进则是一方诸侯,退尚可保一个富家翁!”
只是他这个小老婆也是一个厉害人物,她的嘴当即说道:“郎君,可愿听我几句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