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这时雷冰梵却忽然愤慨道:“对!所以这皇位,我要定了!”
“本来我意尚在两可;但一年多前,竟然有位云游方士,不知有意还是无心,竟跟父皇说,我雷冰梵‘命犯天煞孤星’!”
“我雷冰梵对天发誓,我对二弟绝无偏见,自幼爱护有加。”
“但正是太了解他了,才知他若登位,定然萧规曹随,甚至在奸佞环伺之下,比父皇现下局势,变本加厉。”
“本来他们也想让我变成二弟现在这样——但很抱歉,我雷冰梵已睁开了眼!他们凭什么要遮住我的眼?就算苍天要我如此也不行!”
天雪皇子,还是第一次像这样,在自己好友面前袒露心声,还这般慷慨激昂;刚开始时苏渐几人十分惊奇,但很快便报以理解的眼神。
“雷兄,”苏渐慨然说道,“哪一天,若有事,只要咱兄弟帮得着,一定记得告诉我们一声!”
对他此言,亚飒等人也纷纷附和,就连洛雪穹也点头示意,表示完全赞同苏渐。
见得如此,雷冰梵十分感动。他深知,在这样的大事面前,还能说出这样话来,意味着已经下了怎样的决心。
所以这一刻,他发现相比皇族朝臣的尔虞我诈,自己和小伙伴们之间的情谊,正显得无比的真挚纯洁。
心中如此转念,此时若换得是苏渐,定然放声大笑,然后慨然相谢;但此时雷冰梵却半晌沉吟,万语千言,最后只化作躬身一礼。
天雪皇子雷冰梵,并不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但此刻平静的表面下,他心中早已如同水沸。
将近离别,他看了看苏渐,又看看亚飒、唐求、洛雪穹,想起这三年来种种的往事,便觉得还未离别,便已开始怀念。
但他还是什么话也没说。
杨柳林里,夏日的鸣蝉叫得声嘶力竭,好似从不知疲惫。
京华东郊的原野,七月的草木格外葱茏,远近望去宛如绿烟。
“天下无有不散的筵席,但雷某与诸位之情谊,当永铭五内。”
这就是天雪皇子雷冰梵,在他二十岁这一年,与几个过命的好友离别时,说的最后一句话。
此后他便点头示意,不发一言,转身离去。
苏渐四人的目光,一路追随他到长亭。
天雪国的随从,很快为皇子牵来了坐骑。上马前,雷冰梵又转过身来,长身玉立,朝这边深深地躬身一揖,行了一个最隆重的礼。
苏渐等人也遥遥躬身回礼。此刻这十里长亭内外,气氛既古雅、又伤感。
此时此际,离愁自然难免,但这时充斥苏渐等人胸怀的,却是雷冰梵刚才那一番话。他们知道,天雪皇子此番回去,不知还要面对多少的冰刀霜剑、腥风血雨。
于是他们这离别的一礼,不仅行得庄重严肃,内心更带了几分壮烈和悲凉。
此后雷冰梵上马而去,渐渐消失在草木烟尘里。
苏渐几人注目良久,直到再也看不见他的身影,才转身离去。
正是:乐莫乐兮新相知,悲莫悲兮生别离。
故人独行沧海去,临歧挥泪共牵衣。
等送走雷冰梵,苏渐回城途中,并不发一言。直到快到京华东城门前,他才忽然没头没脑地说了一句:“有方士说雷冰梵‘命犯煞星’,这事情,很严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