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曾在龙城之巅,如一柄利剑迎着血光狂舞的少年,却锋芒尽敛,含蓄宽仁得像一个朴实的书生少年。
沉默片刻,苏渐看到童大方,虽然专心地喝酒,脸上却依旧有怏怏不平之色,便摇了摇头道:“童大哥,也别太替我可惜,封侯之事固佳,可小弟现在也不是没有殊荣啊。”
“什么?什么殊荣?”童大方醉眼蒙胧地看着他。
“咦?你没注意到吗?”苏渐笑嘻嘻道,“我们这个位置,不仅是临窗雅座,位置还是最佳的,一般人就算有钱也坐不到。”
“但现在,这太白居的张掌柜,却已经把咱这桌子,设为我苏渐的专座了!”
“只要我预先跟他说了要来,不消细说,他定会留这位置给我。”
“你看,我现在,在太白居中,都有专座了,还有比这更值得荣耀的吗?”
“呃!”听得苏渐这话,童大方一时语塞。
良久之后,他才猛灌自己一杯酒,口齿不清道:“听你这意思,好像这太白居很了不起似的。”
“对了,老哥心裏有一事不明,便是你苏渐名动天下,为什么总喜欢来这一家喝酒吃菜?”
“要知道偌大的京华城中,比太白居豪华美味的酒楼多得去了,只要你去,不消说有专座,就是为你清场,他们也愿意啊!”
“哈,这你就不懂了。”苏渐神神秘秘地道,“我来这裏,不仅因为这儿酒水醇厚、菜对胃口,还因为这儿的掌柜张彭发张老板啊。”
“嗯?”童大方一愣,立即好像酒也醒了几分,略带紧张地问道,“莫非,这个张老板,是什么不世出的隐士高人?”
“哈哈,那倒不是。”苏渐摇头笑道,“只因我知道,这张掌柜,不仅酒菜做得好,为人还极忠厚善良。就如小弟我被称为‘孤胆屠龙’,这张掌柜也有个外号,叫‘张一年’。”
“什么?张一年?开张一年到头?”童大方一脸莫名其妙,胡乱猜道。
“那倒不是。张一年,便是说,”苏渐耐心解释道,“便是说这位张掌柜,凡是有人欠了他的钱,到年关时,他也会按规矩到人家家里去讨,但如果今年大年三十没讨到,他这笔债,就不要了。”
“啊?为啥?”童大方有些惊讶。
“张老板是觉得,今年年关给不出,就说明这家真困难,那明年也不用再讨了。”苏渐道。
“哈!”童大方一听,惊奇笑道,“有趣,有趣,那看来老哥以后,也要在太白居多赊赊账了!”
这时候,听他们说得热闹,那太白居的张掌柜,还真走过来,陪着笑道:“两位大人,说得这么热闹,小的听得一耳,好似提到了老小儿?是不是酒菜不合您二位的口味啊?”
“不是不是。”童大方咧嘴笑着,摆了摆手,一指苏渐道,“掌柜啊,是你这位老主顾,刚才没口子夸赞你呐。”
“啊?”张掌柜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哈,掌柜的,”苏渐见状笑道,“刚吃了这盘银鱼笋丝,您最近的刀功见长啊。”
“多谢大人谬赞!”张掌柜恭敬地笑道,“其实,这还要感谢两位大人啊。”
“感谢我们?”苏渐和童大方同时一愣,不明所以。
“对啊,是要感谢你们。”张掌柜认真道,“我等庖厨的刀功,最重要的是斩切时,心情要足够平静。”
“所以,真的要感谢你们这些大人物,用你们出生入死的不平静,才换来了我们小老百姓日常过日子的平静。”
本来,苏渐和童大方,只是和酒家掌柜随意地闲聊,没想到,当听到掌柜这番话时,他们的神色忽然变得凝重起来,内心也受到了极大的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