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大全没有进城。在潜意识里,他不愿意看到一切东西。
虽然这一切都是他一手促成的,但他依然不愿意去看。就好像唐朝的女皇帝武则天,被她害死的人很多,但武则天本人见到血就会晕倒。
真是一个很奇特的现象。最凶恶的刽子手,往往不会亲手去杀人,他们的帮手很多很多。
哈大全回到船上找了把椅子坐下看海上的风景。
很快安妮来到了他的身后。静静的站在那里什么都没说,大概还受到第一次杀人的影响。新兵都是这个样子。情有可原。
安妮。乔尔斯。这一天真正的改变了。
之前哈大全给了她一颗坚定的心,为了女儿,为了复仇,她必须变得坚强。
现在哈大全又给了她一颗残酷的心。一个朝鲜士兵的生命,唤醒了安妮心中沉睡的魔鬼。不久之后。她将成为让所有海盗胆寒的血色玫瑰,她眼罩上红色的玫瑰花,将成为最让人胆寒的图案之一。
夜袭降临时。尚可喜也醒了。他坐起身,却没有站起,因为他感到无力。他呆呆的望着东方,那里有一座正在燃烧的城市,无数在死亡线上挣扎的平民。
在尚可喜眼中。哈大全看到了仇恨与愤怒。
“尚老弟。死都又不是大明的子民。你何必在意。”
“难道他们就不是人吗?”尚可喜的声音中隐含着愤怒。如果可以,这股愤怒能把哈大全瞬间化为灰烬。
哈大全意识。这还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年轻人。因为父亲的关爱,被送到毛文龙那里混资历,混出身。根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战场,真正的厮杀。他和那个投靠满清的尚可喜不同。他还是一个心中充满了理想和希望的年轻人。
也难怪他这么愤青。年轻啊。
哈大全忘记了。他自己的身体也才二十一岁。而精神年龄也不过十八岁。
“以后有机会。我带你去杀鞑子。多经历几次战阵。多见几次血。你就会习惯了。”
“我不需要这种习惯。我不是刽子手。”尚可喜坐在甲板上。依然很愤青的怒吼着。但他没有坐起来。他很想砍死哈大全,但却没有行动的勇气。
他还是太年轻了。
“真是孩子话。你需要习惯。你也必须习惯。别忘了你父亲尚学礼。你哥哥尚可进都是武将。你也是武将。现在他们会保护你。将来呢。努尔哈赤的后金势大。你决定他们会永远保护你吗?难道你不想保护他们吗?”
“我。”
“说到底。你现在不过是一朵温室中的小花。”
“我。”尚可喜无言以对了。他能到皮岛,完全是父亲和哥哥的运作。这里很安全,远离,努尔哈赤够不到他们。毛文龙也不会尚可喜过于危险任务。尚家两个男丁在前线打仗,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总得给老尚家留一根苗吧。
尚可喜第一次意识到。他所自豪的成绩,所自豪的官爵,都是父兄用血汗换来的。他不过是一只躲在父兄羽翼下的朦胧的不知人间疾苦的雏鸟。唧唧咋咋的以为自己很强壮,事实上却无比的脆弱。
“行了。回去吧。这件事情我会负责。你回去睡一觉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尚可喜没说话。他站起身,迈着疲惫的脚步离开哈大全的船,回道了自己的船上。当他走过被鲜血的染红的港口时,他还能忍耐,当他踏上了自己的船。最后的忍耐力也失去了。他爬在船边,面向着大海使劲的呕吐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