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年轻的莫卧儿战士,他眼眶内布满了血丝,面目狰狞的怒吼着,迫切的想杀死面前的敌人。
康玛没有反击,没有怒吼,甚至没有皱起眉头。他微笑着,看着刺穿他胸膛的人,一支手轻轻的放在他的头顶。轻抚着,就像父亲在爱抚孩子,就像轻风在吹拂大地。
没有愤怒,没有仇恨,只有慈爱。
而这份慈爱,远比世间所有的利器还要尖锐,无声息间将敌人的意志击得粉碎。
莫卧儿战士辛格是第一次离开故乡,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作战。他参军的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吃一口饭。按照印度种姓制度的划分,辛格属于最底层的首陀罗,相当于奴隶阶层。他要想吃饱饭,要想养活家人,就必须为上等种姓做工,或者拿起武器当奴兵。
为了吃饱饭,拿起武器杀人,辛格从来不知对与错。
当他与康玛对视时,一种莫名的震撼涌上心头。
辛格跪在康玛面前,痛哭失声,就像失去了最亲的亲人。
康玛微笑着轻声说:“别哭孩子,你的灵魂已经得到救赎了,愿佛祖保佑你永远平安。”
辛格依然在痛哭,战斗依然在继续。
莫卧儿人在次被击退,在山坡上留下无数的尸体。
残酷的肉搏战,造成了巨大的伤亡,敌我双方都损失惨重。
清理战场时,人们没有运走康玛大师的遗体,而是在原地垒砌石头,建起了一座石塔。
辛格成了俘虏,没人去谴责他,因为不需要人去谴责,他将永远在内心中谴责自己。辛格在康玛寺剃度出家,成了寺内的小喇嘛,他会每日打扫康玛大师的石塔,一直到生命的终点。
丹夏和龚怀乡带兵退出了五十余里地,才击退了最后的追兵。简单的清点人数,他们身边剩下六千余人,三万大军短短两边就溃败的大部。更可怕的是,他们所携带的物资不足,食物最多只能吃七天。
丹夏很沮丧。“怎么会这样,那些人都疯了,全都疯了。”
这样下去,他们不可能夺取康玛山口,更不可能回家。
龚怀乡沉默了许久,他搂住妻子,轻轻的亲吻她的额头。“不要担心还有我呢。”
依靠在丈夫怀里,丹夏的心情平复了许多。
“得想其他的办法,我们的时间不如,如果大雪封山,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龚怀乡平淡的说:“投降吧。他们会放你回去的。”
丹夏拼命的摇头。“不行,你怎么办?他们会杀了你的。”
两人对视着,他们很清楚自己的命运。身为印度公主的丹夏,可以得到赦免。但龚怀乡没有这样的待遇,中国人对汉奸从来都不会手软,他很可能被押送到京城处死。而且是最残忍的凌迟处死。
龚怀乡抱着妻子说:“你不必担心,我是莫卧儿的驸马,他们不会杀我的。”
“不,你骗人,要死我们也要死在一起。”
“傻姑娘。我都说了不用担心。”
在这个时候,他们不再是阴谋家,不再是公主,不再是汉奸,他们只是一对互相爱恋的男女,山盟海誓,至死不渝。
好人有感情,坏人也有感情,这便是人。
随后两人率部,向刚刚赶到战场的许胜投降。
哈月辉没有组织部队追击,这次大战的损失太大了,光是清点掩埋尸体就用是一天时间。人们沉浸在无比的悲伤中,除了对死者的哀悼,不愿再做其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