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过了午的时候,逃跑的车马队裏面突然接连传出马匹力竭的嘶鸣声,然后至少有十几匹马慢了下来,被大队甩在了后面。
这是这群人裏面比较穷的,他们骑的不是那种有魔兽血统,可以平治千里的特种马,而是寻常冒险者的骏马。
骏马当然也是好马,绝对不是寻常劣马可比,但是从夜里开始跑,一直跑到现在,再怎么骏马也精疲力竭了。
马背上的骑士们也同样精疲力竭,他们看着毫不停歇远去的车马队,沉默了一会儿,唉声叹气地停了下来。
“没办法了。”这群人裏面一个实力较强的说,“咱们大概也就只能逃到这裏了。”
“接下来怎么办?”另外一个人问,“往哪里去?”
“往哪里去,区别很大吗?”之前开口的那个人没好气地说,“面对一位真神的追捕,逃到哪里都差不多。”
“也许逃到神殿裏面会好一些。”又有一个人说,“我们找个神殿吧。”
“连神殿的牧师都在跟咱们一起跑,你觉得人家比你傻?”那实力较强的冷笑一声,随便找了块比较平坦的草原躺下,“我想通了,就躺这儿吧。祂老人家想要弄死我呢,我在哪里都一样。死之前起码让我好好歇口气。”
众人见状,大多也各自找个地方,或坐或躺。
经过大半夜和半个白天的逃跑,他们也已经明白这种逃跑根本毫无意义。之前还在逃跑的时候,不过是出于一种从众心理,或者说是“我不要比老虎快,只要比同伴跑得快就行”的自私念头,现在平静下来,自然就想通了。
那种想法,无非是错觉罢了。回忆今天虚空假面陛下抓人的情景,压根就没什么规矩,既不是谁慢抓谁,也不是谁快抓谁,甚至和身份地位个人实力什么的都毫无关系,也不知道那水母神究竟是怎么想的。
没准……真的只是随便乱抓而已。
想通了之后,一直支撑着他们逃跑的力量自然就完全消散掉了。
既然逃不逃都一样,那又何必要逃跑呢?
“我真傻,真的!”一个年纪挺大的人叹着气说,“安安稳稳躺在家里等死,起码舒服一点吧。如果那样的话,我还躺在柔软的床上,吃得饱饱的……呃,收藏在柜子裏面没舍得喝的那瓶好酒,早知道我该把它喝掉……”
他的话引起了众人的共鸣,一时间大家纷纷感叹自己的愚蠢,但感叹是于事无补的,他们也只能感叹而已。
就在这时,这群人裏面的一个突然被凭空出现的触手缠住,只来得及惊呼一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过了一会儿,身首分离的他还在喷血的尸体被重新出现的触手扔在了原地。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是谁开的口,有人大叫一声“快跑”。
于是他们立刻就爬了起来,翻身上马,再次开始狂奔。
这次只跑了不长的时间,那些原本就没有得到充分休息,甚至于体温高到差不多还在发烧的骏马便口吐白沫,再也跑不动了。
而就在这段时间裏面,触手再次出现,卷走了另外一个人。
大家没看到他的尸体,但谁都知道,他死定了。
“马跑不动了,怎么办?”
“马跑不动,我们还能跑啊!”
“但是这样跑下去究竟有什么意义?”
这问题没有答案,谁也说不出来。
实际上,意义还是有的。距离恐怖的水母神哪怕只是远一点点,也能让他们心裏稍稍舒服那么一点点。
尽管只是错觉,尽管这点距离根本毫无用处,但是快要溺死的人,就算一根稻草也是要牢牢抓住的啊。
就这么踉踉跄跄跑了一段时间,终于有人忍不住了,大叫:“老子死也不能死在一只水母手上!”
他这么吼着,拔出了刀子,一刀抹过脖子,顿时鲜血喷涌,整个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眼看着是活不成了。
还在竭力奔跑的众人停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目光都落在了还在荷荷喷着血沫,尚未完全断气的这人身上。
抹脖子死得不会那么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