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理所当然的问话,这样理所当然的表情,这样理所当然的语气,仿佛她口中要杀掉的人不是他夜寒焰的手下,不是青石馆的一员,甚至……不是活着的人类。
就像蝼蚁。
落年微笑的看着他,显得无辜又可爱,手中的枪指着啸晓的脑袋,手指扣在扳手上,似乎只要他一点头,她就会毫不犹豫的按下去。
似乎很嚣张?
不。夜寒焰很清楚,落年的牡丹,牡丹是巴洛克王国排名第一,甚至是世界排名第一的杀手,比他们夜家的卿禾都要厉害。
所以,打了那么多枪却没有给予致命的一击,还问了这么一句,落年是在给他面子,是在顾忌他的人情,他可以摇头,落年会放了啸晓,但是与此同时她放走的也是两个人好不容易稍微有些进展的关系情面。
为了一个早就被列入舍弃名单中的人破坏掉和落年的关系?
夜寒焰不是傻子。
“做错事就要承担其后果。”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的响起,和落年的那句问话竟然相隔不过两秒,就像他根本没有做过任何思考一般。
而显然,沫沫对这个答案是满意的,相当的满意。
她嘴角勾起笑,手中的枪又抬了抬,没有丝毫偏差的对着啸晓的太阳穴,扣着扳手的手微动,顿时叫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双眸。
不……不要、拜托不要杀我!当家!哥!当家!救救我……
啸晓瞪大着双眸,全身害怕的颤抖,张着嘴巴想要说什么,却像被什么给紧紧箍住了咽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本不该这样惧怕死亡的,但是,他们都没有看到,背对着马克等人和侧对着夜寒焰的落年,在他们无法看到的角度对啸晓露出的眼神,就像遇到了动物遇到了天敌会下意识的乱窜逃跑,而人类这种最高级的生物,在这样正面遇到天敌的时候,竟然是怕的连逃跑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
“当、当家!”啸罗终于反应过来了什么,看着啸晓嘴角僵硬成一片,“当家,啸晓她……”
夜寒焰一个轻飘飘的眼神过去,啸罗顿时便脸色难看的噤了声,双拳紧紧的攥起。
白皙纤细的手指终于完全扣下。
“咔!”
“啊!”啸晓顿时尖叫了一声,噗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所有人骤然怔住。
啸晓额头上一片光洁,没有任何的血洞洞,啸晓整个人躺在血泊中,双目涣散,就像失了魂似的木偶。
“啊拉,没子弹了呢。”落年做出吃惊状,手上不紧不慢的把枪扔在地上,不紧不慢的把手收回来。
呼……
几人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然后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紧张到汗湿了背脊,这种如释重负的感觉是怎么一回事?他们并不在意对方是不是真的要杀掉啸晓啊,反正只是迟早都要被舍弃的人,不对,应该说在夜寒焰方才点头的一瞬间,她就已经被舍弃了。
是什么呢?为什么他们会有这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马克幽绿幽绿的眸中滑过一抹萤光,是庆幸啊,他们竟然是在庆幸落年没有真的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把啸晓杀掉,庆幸落年不是真的那么冷血无情,嚣张狂妄,因为,如果她今天真的杀掉啸晓,那么就意味着他们有一天也可能遭受这种杀机,死亡本身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们还未满足的待在他们的王身边,就被死亡阻隔了脚步。
染墨和墨染则是看着装得很惊讶似的的落年,嘴角齐齐抽了抽,惊讶?惊讶个屁,身为牡丹的落年会不知道一把枪裏面有子弹没子弹吗?不过如果说落年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震慑住他们,那么不得不说,落年的做法完全正确的。
“啊拉,我们才出去了几天,这裏就要变天了吗?”一道显得几分慵懒动人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扭过头去,就看到了一个金色平头咖啡色皮肤的大块头和一个长得相当漂亮,嘴角勾着和牧骄阳有几分异曲同工之妙的微笑的有着一头红色直发的女人站在那里。
“金狼,卿禾,你们怎么回来了?”青石馆里的人似乎也没想到两个人会突然回来。
“有突发状况啊。”两人走了进来,一大一小,看起来就像美女与野兽。
“当家。”
“当家。”厚重中带着几分重金属味和慵懒富有成熟|女人的味道的嗓音交织在一起,两人走到夜寒焰面前,恭敬中带着几分敬慕的出声,对倒在一旁的啸晓视若无睹。
夜寒焰看着两人,“什么情况?”竟然不能直接通过网络告诉他,还要自己跑回来一趟。
卿禾意味不明的瞥了落年一眼,打招呼似的朝她点点头,看向夜寒焰微笑着道:“先让我们吃一顿吧当家,连续坐了好几天的飞机,金狼都瘦了好几克了。”她没有直接说或者说出任何一句委婉的表示不信任落年的话语,而是聪明的用这种让双方都不会觉得不舒服的理由。
从细节上就可以看出一个人的极限和大体情况,极限什么的貌似有点深奥,但是落年很明白的看出了高级人员和小虾米之间的差距。
犹如鸿沟呐。
“喂,不要把我的体重用那么奇怪的计量单位说出来!”金狼两米高,全身布满石块般的肌肉的大块头一激动的吼出声,就跟要把青石馆弄得摇晃起来似的。他跟着卿禾的动作看向了落年,似乎不经意的一瞥之后猛然惊醒了什么,又骤然扭过去看着落年。
落年懵懂的歪了歪小脑袋,单纯可爱的眨眨眼,无耻的卖萌了。
金狼一瞬间呆住,脸上咖啡色的皮肤竟然飘起了两抹红晕,鼻血从一个鼻孔里滑了出来。
好、好可爱!好可爱啊啊啊啊啊!
落年惊住。
众人心中齐齐捂脸。这变态萝莉控他们才不认识!
“噗嗤……”卿禾轻笑出声,“不过这位可爱的小姐真的是很可爱呐,撒,是青石馆的客人吗?那为了日后的相处,来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卿禾,他……”
“我叫……”金狼一把把卿禾推到身后,鼻孔下还挂着鼻血,脸颊上还泛着红晕,但是似乎因为一不小心太凑近落年了,另一只鼻孔也滑下了一抹红色,“我、我叫……我叫……小金狼……”
噗……
青石馆内除了落年和夜寒焰之外,齐齐内伤。
金狼长得并不丑,只是比起在场的人显得粗犷了一些,五官很刚毅,说简单点就是长得特别的硬汉,但是现在这身高两米,肌肉纠结的大块头竟然自称‘小金狼’,尼玛真心桑不起……
夜寒焰面无表情,落年依旧可爱单纯。
“我叫落年。”软软的声音就像新生的小狗狗的叫声那样的无害而惹人怜惜,已经见识过白馆裏面各种稀奇古怪性格的落年表示,她已经淡定的不能再淡定了。
金狼一副喝醉了酒似的一副晕眩的模样,卿禾似乎终于看不过去金狼再把他们青石馆的名誉多加上几个变态的形容词,一把把金狼扯到身后,“落年是吗?欢迎你来到青石馆,嗯……吃饭了吗?没有的话,一起吧。”
“不用了。”回话的不是落年,而是夜寒焰,他看向安静的站在一旁的红瑶,“把食物送到我房里去。”
“是。”
“跟我来。”夜寒焰看向落年,朝她伸出手,那手是很健康漂亮的小麦色,骨节分明,形状就像他的拥有者一样带着力与美,就连那么一点点皮肉的地方,都仿佛显得内敛而富有爆发力。
一瞬间那手仿佛迸发着灼目的光芒,让在场的几人都觉得有些刺眼的过分。
卿禾眼眸微微的眯了眯,当家的,竟然对一个女人伸出手了……
真是叫人怀念的有些悲伤啊,他曾经也向她伸出过手,那时候的他是怎么样的?或许有些可笑,但是她现在却依旧那样觉得,就像神,那时的夜寒焰就像神一样的出现在她面前,当时他还是个少年,他问她愿不愿意跟在他身边,然后呢?然后她就疯了一样的背叛了当时所在的组织,放弃了那二把手的位置,成为了跟在他身后的人之一。
落年没有迟疑的走了过去,却没有把手放进他的手中,夜寒焰也不显得尴尬,自然的放下手和落年并驱而行的走进了带着低调奢华的青白色大理石长廊。
几个男人不由得看向了卿禾,神色各异。
脚步声渐渐行远,陷入安静中的大厅也渐渐有了声音。
“队……队长……”像是在漆黑的夜中找到了灯光,啸晓艰难的挪动着被打伤的手脚爬到卿禾脚下,伸出血淋淋的手抓住了她的裤脚,眼里满是祈求和希翼。
啸罗同样把目光看向了金狼,两兄妹,一个隶属于金狼旗下的部队,一个隶属于卿禾旗下的部队。
夜寒焰既然舍弃了啸晓,那么就意味着她就算没有被落年杀死,也已经没有活路了,所以,只有卿禾可以救她一命了。
卿禾看着抓着自己裤脚的手,眼底滑过一抹冷意,她看着眼里满是想要活下去的信息的啸晓,蹲下身,漂亮的眼眸中似乎浮现了一抹忧伤,“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呢?”竟然用这么脏的手碰她的衣服,这是她很喜欢的一件,现在竟然因为她而要扔掉了。
在孤立无援之后竟然看到了这样为她忧伤的眼眸,啸晓眼眶一红,只觉得自己好像一瞬间找到了救赎,原来自己一向表面服从内心厌恶甚至时时刻刻想着把她拉下马的卿禾,才是她的救赎啊!
“对……对不起……”
“好好养伤吧。”白皙的手指拂过啸晓的脸颊,那眼眸温柔动人,就像神在怜悯世人。
在啸晓和啸罗感激的目光下,她让人把啸晓带出青石馆,啸罗自然也被金狼给打发了出去,两兄妹一个德行,留在这裏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情。
“你竟然要留她?”柯德冰蓝色的眸中折射出一抹寒光,看着卿禾眼中满是探究。
卿禾笑得温柔,拿过桌上的湿纸巾开始擦刚刚碰过啸晓脸部的手,“不要这样说嘛,好歹也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好几年的同事呐,更何况,啸晓和啸罗的能力可不弱,什么都没为当家的做,就这样死掉的话,也未免太浪费这几年的米了,是吧,红瑶?”她扭头,看向从厨房推着推车出来的红瑶。
“比起米饭,我想我更在意当家的的心情和青石馆的安全。”红瑶一边说着,脚步不停顿的把推车推向长廊,上面的食物冒着袅袅白雾,香气袭人,叫人光闻着那味就觉得肚子饿得咕噜噜直叫。
金狼口水掉了下来。
“放心吧,我不会把祸害留在身边的。”卿禾看着和之前的明显相差了十万八千里的红瑶,眼底滑过一抹暗色,嘴角的笑容更加的柔和了起来。
那边。
青白色的长廊干净的纤尘不染,地面清晰的倒映着两个并排而走的身影,倒映着那头耀眼的红发,倒映着有些冷酷却夹着精致美丽的有些苍白的面容。
两个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一路走来倒是除了脚步声之外也没有了其它的声音,却也不显得使人尴尬,两个人一高一矮,脚步却出奇的一致。
走进夜寒焰的病房,说是病房其实更像是卧室,只不过是黑色的大床边上多出了各种医用器材罢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落年也不显得不自在更不显得有什么警惕性,比夜寒焰更快一步的做到了床边的椅子上,看到夜寒焰在看她,眉梢挑了挑,用眼神示意让他回床上歇着,病人一个,竟然还走来走去,这男人强悍也不是表现在这上面的。
夜寒焰眉梢好看的挑了挑,从没有被这样理所当然的命令过的人却并不显的不高兴,冷硬的嘴角反而柔和了一些。
依言回到床上,夜寒焰看了眼角落里的冰箱,“那里有酒。”
落年立马很没原则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二话不说的奔向了冰箱,轻车熟路的从没有凉意的红酒放置层拿出了一瓶红酒,再从冰箱边上挂着的筒子里抽出一根长吸管,咕噜咕噜的喝了两大口,一副就像快要热死渴死的人大口的喝了几口冰可乐似的的表情。
真实而可爱。叫男人不由得更加觉得在这裏放几瓶好酒这个做法相当正确,虽然在这么华丽的冰箱门上挂个吸管筒实在不符合这裏的设计。
有点家居和小家子气了。
“说吧,什么事?”满足的喝了几大口之后,落年才又抱着红酒坐回了位置上,咬着吸管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