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出乎预料的结局令全场一片哗然,四周众人无不大惊失色,纷纷愣神。“这……”本以为稳操胜券的清风在听到云追月的答案后,先是一怔,随即幡然醒悟,羞恼而愤懑的眼神颤抖不已,幽怨而懊悔的目光来来回回地徘徊于孤日、孤月之间,似乎在向他们寻求交代。毕竟,拉拢云追月的事由孤月一手操办,孤日一直从旁怂恿。如今出现差错,清风不找他们找谁?再看孤日、孤月,二人似乎仍处于惊诧错愕的懵懂状态,愣愣地站在原地,半晌回不过神。同样感到万分震惊的,还有不明真相的柳寻衣、谢玄、腾三石、萧芷柔等人。得知云追月背叛,他们刚刚已做好背水一战的准备。只待清风放马过来,即与他拼个你死我活。却万万没有料到,笃定叛变的云追月竟在最后关头反戈一击,不仅令清风一伙方寸大乱,同样令柳寻衣一众骤不及防。“云追月,你……你什么意思?”渐渐从恍惚中清醒的孤月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铁,语气又急又怒:“我们明明已达成一致,你岂能言……岂能信口雌黄,含血喷人?”其实,孤月本想质问云追月岂能“言而无信”,但碍于眼下的场合,他又忽觉不妥,故而匆匆改口。毕竟,让天下人知道他们事先串谋,绝不是一件光彩的事。“刚刚可是清风盟主亲口允诺,让我直言不讳,他断无异议。”云追月似笑非笑地反问,“孤月道长,云某谨遵清风盟主的教诲,实话实说……有何不妥?”“你……”大庭广众之下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宜乱说。让气急败坏的孤月在电光火石之间因时制宜,趋利避害,实在有些强人所难。因此,深知说多错多的孤月一时间哑口无言,只能强压着满腔怒火,对故作谨慎的云追月怒目而视。这一刻,如果目光能够杀人,恐怕云追月早已在瞬息间死上一千次、一万次。“其实,云某只是赵元临时找来‘搭戏’的外人,以防他在贤王府遭遇不测。而真正与他狼狈为奸,里应外合的‘盟友’,乃是与洛天瑾同床共枕的夫人,凌潇潇。”未等众人从一波三折的局势中辨清前因后果,云追月已毫不避讳地将自己知道的一切和盘托出,并将孤月暗中策反自己的事一并公诸于世,直听得在场之人瞠目结舌,呆若木鸡。俨然,在云追月的内心深处,孤月的“威逼利诱”固然在情在理,蒙古人的“暗中授意”固然分量十足。然而,相比于萧芷柔的爱恨情仇……它们仍不值一哂。不可置否,云追月阳奉阴违地骗取清风的信任确实聪明,可只是“小聪明”。相较不择手段成就江湖霸业的“大智慧”,他仍抵不过儿女情长,英雄气短的紧紧束缚。任其武功再高、手段再强、心肠再狠,却永远逃不出“萧芷柔”的情网。也许,“为情所困”就是云追月斗不过洛天瑾的原因。也许,这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孽缘与宿命。见此一幕,如释重负的阿保鲁看向洵溱的眼中浮现出一抹钦佩之意,低声道:“你并没有看错云追月,在他心里……萧芷柔永远排在第一位。”“云追月这一招将计就计不仅骗过清风,更骗过我们所有人。”不知为何?面对局势逆转,本应由衷欣慰的洵溱竟然黛眉深锁,看向云追月的目光非但没有一丝喜悦,反而……满含狐疑之色。“大小姐,你在担心什么?”心思缜密的荀布道察觉出洵溱的异样,不禁面露好奇,“云追月欺骗我们固然不对,却也在无意间促成这场计谋。刚刚若不是我们表现的愤愤不平,料想清风也不会轻易上钩,更不会主动开口替云追月作保。”“我并没有怪罪云追月欺骗我们,而是……没有料到他竟有这般逢场作戏的本事。”洵溱缓缓摇头,一双精光涌动的眸子来回审视着似懂非懂的阿保鲁、萧阳、苏忽、荀布道,意味深长地问道,“云追月可以将一件事瞒的滴水不漏,同样可以将十件事瞒的天衣无缝。你们说……除今日之事外,他有没有其他的事瞒着我们?或者说……瞒着腾三石和萧芷柔,乃至所有自以为与他同坐一条船的人。”“嘶!”洵溱的大胆揣测令阿保鲁几人倒吸一口凉气,彼此相视,尽是一脸茫然。“洵溱,你的意思是……云追月不可信?”“也许吧!”虽然洵溱并未正面回答阿保鲁的问题,但在她的内心深处,无疑对云追月又平添一丝猜忌。不可置否,云追月有自己的如意算盘。他的瞒天过海几乎无懈可击,却也在无意间暴露出自己的致命弱点。这是云追月聪明却不够聪明的一种表现。亦或说,是他坠入情网而失去俯瞰大局能力的一种体现。其实,论刚毅、论坚韧、论眼光、论手段……云追月与其他武林枭雄相比皆有过之而无不及。此一节,从他远赴大理加入龙象山,饱经折磨渡过“三换”之关,一跃成为圣主。并将区区百余人的龙象山治理的蒸蒸日上,能与少林、武当、贤王府、金剑坞这些实力雄厚的名门正派平起平坐,足可窥见一斑。然而,萧芷柔的出现,即成就了云追月,也禁锢了云追月。可笑的是,云追月明知萧芷柔是自己唯一的羁绊,却无论如何也闯不过这道情关。因为从他有感情意识的那一天开始,一直坚信自己是为萧芷柔而活。一旦失去她,杜襄也好、云追月也罢,皆如行尸走肉,灵魂不复存在。今日这场“将计就计”的好戏,正是云追月为萧芷柔精心筹备的一份大礼。虽然他希望柳寻衣死在清风手里,虽然他担心柳寻衣会成为自己与萧芷柔的阻碍,但一想到失去柳寻衣会令萧芷柔痛不欲生,他便再也狠不下心肠。“好啊!闹了半天原来是贼喊捉贼!”就在四周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之际,辨明局势的腾三石突然高声发难,猛然向前一步,怒指着面沉似水的清风,叱问道,“清风匹夫,云追月可是你极力推举的人证,刚刚你亲口承诺愿替他作保。如今他道出实情,揭开洛天瑾遇害的缘由真相与你们这对贼父女的丑恶嘴脸,看你如何狡辩?”“诸位,现已真相大白,分明是清风事先买通秦卫与云圣主替他作伪证。却不料,云圣主良心未泯,临阵倒戈,方才洗脱柳寻衣与谢某的冤屈,揭穿清风父女倒行逆施,欺天罔地的卑鄙罪行。”谢玄义正言辞地趁热打铁,“天下英雄慧眼如炬,孰真孰假、孰是孰非想必已了然于胸。我意,即刻罢黜清风的武林盟主之位,再依照江湖规矩对这对道貌岸然的贼父女严惩不贷。”“一派胡言!明明是你们串通一气,故意使诈……”“孤日道长,你现在反咬一口,是不是有些晚了?如果你们没有与云圣主事先串通,刚才你们怎么可能信誓旦旦地替他作保?”见孤日极口否认,洵溱冷笑驳斥,“你们明知云圣主与腾族长、萧谷主交情匪浅,却仍敢明目张胆地将他推举为人证,足见尔等腹有鳞甲,心怀鬼胎。眼下,见云圣主不肯与你们同流合污,便诬陷我们串通一气,岂不是前后矛盾,自取其辱?”面对洵溱的咄咄逼问,孤月慌忙搪塞:“其实……其实是云追月主动找我们……”“欲盖弥彰,越描越黑!”见腾三石与谢玄“兴师问罪”逼得他们自乱阵脚,又见洵溱“一针见血”令孤月口不择言,本已灰心丧气的秦苦顿时来了精神,扯着嗓子替柳寻衣呐喊助威:“常言道‘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如果你们心里没鬼,纵使云圣主主动勾引你们,你们也应该不屑一顾,又岂能与他‘达成一致’?无论你们谁先谁后,能令泾渭分明的武当与龙象山一个鼻孔出气,背后的利益交换肯定见不得光。单凭一款‘私相授受’的罪名,我们的清风盟主就有负‘德高望重’的美誉,有负天下英雄的信任,更不值得我们拥护。”“说得好!”薛胡子瓮声附和,“这次可是你们自己露出狐狸尾巴,休以为天下英雄都是猪油蒙心的瞎子、聋子,现在绝不会有人再听信你们的谗言!”薛胡子此言颇具“江湖话术”,先一步堵死武当众人及其拥趸的后路。此刻,纵使有人想替清风狡辩几句也不知如何开口,因为一旦开口就会变成薛胡子口中“猪油蒙心”的瞎子、聋子。如此伎俩虽然有些幼稚低劣,然而在关键时刻却能收获奇效。尤其是在见风使舵,人云亦云的混乱场合,看似经不起推敲的言论往往能煽动群情,进而左右大局,乃至杀人于无影无形。今日这场“锄奸大会”的对立双方,皆不乏通幽洞微,知机识变,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的雄辩高手,一旦露出破绽,定会被对方死死揪住马脚,借题发挥,大做文章。高手过招,无论文武,胜负往往取决于方寸之间,毫厘之差。清风正是如此,因为一时糊涂而贪图冒进,非但令自己苦心经营的计划前功尽弃,反而沦落被动。此刻,他再想扭转乾坤只怕十分不易。毕竟,对于可遇而不可求的关键机会,他的对手断不会白白错过。如此来之不易,稍纵即逝的胜机,清风一伙与柳寻衣一伙皆如久旱盼甘霖,彼此早已如饥似渴,蓄势待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