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水抬起纤纤素手,轻轻的一压,乱嘈嘈的人群登时安静了下来,人人屏气凝息,倾听若水说话。“俗话说,生死有命,富贵由天。小女子既不是神,也不是仙,阎王爷若是要你三更死,小女子我也没那本事留您到五更!各位嘴里说信得过小女子,要我为各位或各位的亲眷治病,只是这话口说无凭,需得立下字据为证。凡是想要我出手治病的,只需跟我签立一份生死文书,这病若是治好了,自然是诸位之幸,若是小女子不小心失了手,诸位就需认命,不得为难小女子!有哪位不怕死的,就请走上前来,只须和小女子签了这份文书,我立马出手为他治病!”若水的目光从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语声清脆,琳琳琅琅,如珠击玉石,落地有声!若水此言一出,人群中登时一阵骚乱,病患和家眷们纷纷交头结耳,交换意见。他们这一群人,原本老老实实,安安静静的排队等着回春堂的大夫们为自己或自家的亲眷们治病,忽然听得有人传言说,出了一位神医仙子,一手神奇绝妙的医术能将死人都救得活转回来,不由得半信半疑,偏偏这时候,王有福前来为王老爷子抓药,众人纷纷围拢,向他打听消息。王有福自然是将若水的医术夸得神乎其神,再加上又有两名被若水治好的病人家眷在一旁随声附和,添油加醋一番,只听得在场的众人们心头火热,热血沸腾,对这个神秘的少女不由得奉若神灵,在他们心里当真如同是仙子下凡一般。当下众人纷纷围着王有福打听这位神医仙子的来历,王有福却说不出来,只说道,神医仙子是位蒙面少女,身边跟着一名圆脸丫环,还有一名黑衣的木脸男子相随,回春堂登时有人便想起来,这几日果然天天有一名圆脸少女来自己这里打听病人消息,把这消息一说,在场的众人,都是精神一振。众人也不排队了,既然有了神医仙子的消息,有仙子那般神奇的医术,自然可以为自己或是家人药到病除,这些回春堂的狗屁大夫们,就知道要钱,却一丁点儿屁大的病都治不好,他们何必浪费那个冤枉钱?于是众人一齐聚拢,守候在回春堂的大厅里,静候着神医仙子的丫环前来。原本是众人眼中香饽饽的回春堂的众位坐堂医师们,就被众人无情的蔑视加无视了,一个个的在那里坐起了冷板凳,然后,小桃果然出现了……这时候听若水一说,要仙子治病,居然要先签立生死文书?言下之意,就是治生治死,一概不论!众人热切之极的心登时像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慢慢的冷却了下来。在场的不少人心中在想,自家得的病并非是了不得的大病,只需吃几副回春堂大夫开的药,说不定就会痊愈,完全不必要把性命交给这个年纪轻轻的少女,万一给自己治得翘了辫子,还算是白死,这可得多冤枉!于是这些人悄悄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各自寻了自己信任或相熟的回春堂的大夫们,排队问诊去了。回春堂的大夫们见病人们逐渐回流,心下得意,脸上却带着不屑的神情,一个个拽得像二五八万似的,大模大样的询问着病情,暗中却把问诊的费用提高了几成。此时围着若水的还有一多半人,人人脸上都犹豫不决,虽然盼着神医仙子妙手回春,为自己或家人解除病痛,却又舍不得拿性命作为赌注,一个个只盼着别人能当出头鸟,先和神医仙子签下这生死文书,好让自己当场见识一下神医仙子的医术。只是人人均是这般想法,所以隔了良久,仍然没有一个人出声说话。若水看了众人脸上的神色,己然猜到了众人的想法,当下清清嗓子,继续说道:“有一件事,诸位不可不知,小女子医术虽浅,收的诊费可着实不低,各位家财殷实些的,小女子便会收得多些,若是手头不便的,小女子便收得少些。王公子,你可还记得,我为令尊大人治病,共收了你多少银子啊?”若水转头,问一旁的王有福。王有福脸上肌肉一抖,想来还是觉得肉痛,恭恭敬敬的答道:“仙子你老人家共收取诊金一千两纹银。”一千两纹银?众人又是一阵哗然,登时便有不少人心中打起了退堂鼓,这仙子要钱也太狠了些!“那这位城东的朱公子呢?可还记得我收的诊金?”若水盈盈浅笑,又转向另一个病患家眷问道。朱公子脸上也是一阵肌肉扭曲,半晌,才闷声答道:“二千两银子。”众人又发出一阵“嗡嗡”的议论声,有更多的人己然悄悄移动脚步,退出了人圈之外。“那这位李员外可还记得吗?”若水笑盈盈的又转向另一人。“一千五百两银子。”李员外答得爽脆,他一点也不觉得贵,自己的这一条命可比这银子贵重得多了。“不错,三位的记性真好,记得这般清楚。”若水浅浅笑道,环视了周围一圈,果然看见不少人已经悄然离开,“现在,诸位想必知道我的收费标准了,可还有人要我医治么?”在场的还有不少人,心中打起了小算盘,这仙子治病,一要钱,二要命!算了,自家还是找回春堂的大夫看吧,一千两银子,这可真是生生的要了自己的老命了!于是,呼啦啦,一大群舍不得命,更舍不得财的人纷纷散了开去,回春堂的大夫们跟前又排起了长长的人龙。回春堂的大夫们耳朵里听得真真的,这神医仙子居然收费这么高?自己的这点诊金和人家比起来,连块人家鞋边上的泥都比不上哇!当下暗暗的又把自家的诊金提高了几分。这时候若水的跟前只剩下了廖廖数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既不离开,也不开口说要医治。若水等了一会儿,见几人仍是跟锯嘴葫芦似的不开口,不耐烦了,一甩袖子,道:“几位,治是不治?痛痛快快的给个话!若是不治,本姑娘还有要事,这就告辞了!”“治!治!小人求神医仙子治病!小人愿意和仙子立下生死文书!”见若水当真要走,人群中有一个瘦瘦的青年再也憋不住了,冲出人群,站在若水跟前。余下的数人皆是精神一振,终于有人愿意当这出头鸟了!若水抬眼看了过去,见是一名二十余岁的青年,身材高瘦,只是实在是太瘦了些,站在那儿就像是一根竹竿上挂了件衣裳,飘飘忽忽,风一吹便要被刮走一般,颧骨突出,一双骷髅般的眼睛凹了进去,脸色腊黄,显然是病得不轻。“你可愿签生死文书?”若水只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淡淡问道。“小人愿意。”那青年答道。“好,小桃,你写一份文书来,让他画押。”若水转头对小桃道,这文书她能写,只是用不惯毛笔,就让小桃代劳好了。“啊?小姐?”小桃瞪大了眼,她只是识得几个字罢了,哪里会写什么文书之类的东西。“我来写罢!”小七淡淡的瞥了若水一眼,拿过纸笔,随手写了起来,只见他运笔如飞,笔走龙蛇,写字的姿态高贵优雅,却哪里有半点江湖杀手的草莽之气,竟像是个翩翩浊世佳公子般,风度翩然。若水只看得呆了,恨不得他能多写一时半刻,自己好多欣赏一下他的另一面。只是小七的速度很快,只片刻功夫,一篇银钩铁划,字字珠玑的生死文书已经写完,大手一伸,放在那青年面前,冷然道:“画押吧!”那青年倒也干脆,提起笔来,在纸上歪歪扭扭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却是叫做“尤庆”。小七将文书递给若水,若水只看了一眼尤庆的签名,就把注意力放在小七所写的文书上,默默读了一遍,这书法乃是行书,飘逸如行云流水般,自不必说,言辞也颇为优美流畅,虽是一份小小的文书,却用词简洁,言简意赅,显是书写之人,胸中颇有才华。若水握着文书,不由得沉吟,小七啊小七,你究是何人?一个杀手,又哪里学得的这般好的文采?哪里习得的这般好的书法?她一双妙目停驻在小七戴了面具的脸上,似是要看透他一般,只看得小七浑身不自在,像是爬满了毛毛虫,忍不住轻咳一声,转过了脸去。尤庆等了一会儿,不听得若水说话,忍不住开口问道:“神医仙子,请为小人医治吧,小人实在是难受得紧哪。”“哦?”若水移过视线,在他身上扫了几眼,淡淡道:“不知尤公子哪里难受?”“这……这……”尤庆支支吾吾,一时答不上话来。“不知尤公子要我帮你治这病,能出到多少银子诊金哪?”若水也不追问,话风一转,要起银子来。旁边的人心中都是一凛,暗道这神医仙子真是要钱又要命,不先问对方的病情,倒先提银子一事,果然够心狠,够手黑!这个问题,尤庆答得明显比上个问题顺溜得多,他只略一沉吟,便痛快的答道:“小人家贫,家**有薄田两亩,只要仙子能治好小人的病,小人愿意将两亩良田全都送给仙子,作为报答。”“是么?”若水淡然道:“那小女子就却之不恭了,尤公子,请将田契拿出来,小女子马上为尤公子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