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部衙门内,须发皆白的户部尚书和珠圆玉润偶尔眼冒精光的礼部尚书正排排站立在主事的大书案前面,拱手低头,偶尔用眼神交流一下,共虽然分管不同的部门,但在一个衙门里面共事多年的两人两人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出了惊诧之色。皇帝陛下受命太子殿下全权主持万寿节庆典诸多事宜,他不是应该忙得脚打后脑勺了吗?怎么还有空,有这闲心到六部衙门来喝茶?难道是账本的事情被他发现了?两人同时心中一凛,偷偷抬眼打量了一下小七的神色,但只看到了他一派悠闲淡定的样子,好像真的是来这里喝喝茶,聊聊天的。两人绷紧的心弦稍微放松了一点,想想也觉得自己疑神疑鬼了。账目高手把账册的条目做的那么隐晦且滴水不漏,普通人根本发现不了,就算找账目高手来核对也不是一夜功夫可以发现得了的。这么想着,两人安心了,就连恭敬的姿势也因为过分放松而变得散漫了一些。小七把他们眼神、表情、动作的变化都一一看在了眼里,嘴角微微沟了一下,把手里的茶盏盖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户部和礼部两大尚书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了过去,抬头看向主座上的小七。最后还是老于世故的户部尚书先开的口:“皇帝陛下的万寿节庆典正在最紧要的关头,不知道太子殿下您百忙之中抽空到我们六部衙门来巡视……是否有什么要紧的事宜要交给我们去办的?”小七嘴角的微笑不变,垂下眼帘看着自己在茶盏盖上轻轻抚摸的修长手指,半响才问了一句风牛马不相及的话:“不知道曹尚书和刘尚书在这六部衙门中待了多少年了?”话题转移的太快,两位尚书有些反应不过来,惊疑不定的彼此对视了一眼,但这两人能当上一部主事自然都是人精,惊讶的神色只是在脸上出现了一瞬就消失了。户部尚书似乎在两人中间充当了领头人的角色,这次依旧是他先开的口。“回禀太子殿下,老臣在户部尚书的任上已经呆了十七年的时间了,承蒙皇上和太子殿下的信任,老臣必定誓死以报皇恩!”话说得很漂亮,还顺便恭维了皇上和太子。的确是一个精于世故的老狐狸!不是老狐狸能在风云诡谲的沉浮中摘户部尚书的位置上一待就是十七年吗?小七笑了笑,淡淡地说道。“那真是辛苦曹尚书了!”“为国为民,为皇上尽忠,不敢当太子殿下辛苦二字!”曹尚书拱手,嘴上谦虚着,表情却难掩得意,毕竟能在内阁一待就是十七年的人,不说从来没有,也算得上是凤毛麟角了!小七没说上,视线落在礼部刘尚书的脸上,后者连忙恭敬的回答:“臣承蒙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器重,在礼部尚书的任上也已经是第六个念头了!”小七打量了他一下,刘尚书看起来也不过是四十多岁不到五十的年纪,以他的年纪和资历,能做到六部主事,也算是年轻有为,如果不是能力的确出众,那就只能是背后的势力出众了。当然,小七更倾向于后者,因为一个人光凭出众的能力,却没有背景势力支持的话,不能说一定没有出头的机会,但也绝对不会像刘尚书那样以四十岁的“稚龄”就成为六部主事内阁成员。他掀开茶盏看着之中沉沉浮浮的翠绿茶叶,脸上的笑意更深。“两位尚书大人都是劳苦功高啊!”曹,刘二人一番谦虚,心里面却疑云密布。太子殿下这次到六部来到底是有何目的?难道就仅仅是来慰问他们几句?如果是这样,为何召见了他们二人,六部的其他主事都还眼巴巴的等着外面呢!难道太子殿下觉得他们二人的能力最出众要重用他们?这种可能性几乎没有,作为太子结交内阁成员,对历代皇帝来说可是犯了忌讳的,太子殿下再急也不能吃相那么难看,在众目睽睽之下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样不是!那也不是!这太子殿下到底是来干什么的啊?一向精明的两位尚书都有些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小七垂着眼帘,就好像看不见他们脸上变幻莫测的表情一样。“都说户部富、吏部贵、兵部威、刑部严、礼部贫、工部贱!”小七点点头。“以前本太子对这样的说法从来没有放在心上,六部虽然只能不同,但都是为百姓办事、为皇上效命,哪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但现在我却觉得深以为然了。”这太子殿下到底在打什么哑谜啊?曹、刘二人越来越疑惑,因为疑惑,所以渐渐开始不安!“是不是因为礼部太过清贫,刘尚书捞不着什么油水,所有才会做出这等事情?”小七“砰”一声把茶盏重重放在书案上,猛地抬眼,清亮的眼眸中威棱四射。两人同时心中一沉,暗叫了一声“糟!”但狐狸毕竟是狐狸,被点到名字的刘尚书抬头不可置信、不明所以的看着小七。“微臣惶恐!太子殿下何处所言?”笑容一瞬间在小七的嘴角敛去,“啪!”一声把两本账册甩到了他的脚边,册页放开的地方就是被葛先生用朱砂勾起的地方。冷汗终于从刘尚书的脸上冒了出来,就连曹尚书脸上的肌肉也抽搐了几下。“刘尚书莫不是嫌朝廷的俸禄太少了吗?竟然连各国献上的万寿节贺礼也敢贪墨,胆子这么肥,还有什么事情是你做不出来的?”和小七冷厉的目光不同,他的语气反而非常平和,但这种平和对于刘尚书不异于暴风雨之前的平静。“微臣……冤枉!”刘尚书“噗通”一下跪了下来,额头重重扣在冰冷僵硬的地板上!贪墨万寿节的贺礼,等同于谋逆啊!这盆脏水原本是他们计划泼在太子殿下身上的,没想到现在反倒惹的自己一身腥!不管太子殿下相不相信,他现在也只能喊冤,这样的罪名,一旦承认就是抄家灭族之罪啊!“冤枉?”小七站起身来,慢慢踱到他面前。“这句话你带着这两本账目跟刑部和大理寺说去吧!本太子一向秉公无私,若是刑部和大理寺相信你是无辜的,那本太子自然没有异议!来人,把刘大人‘请’去大理寺!”刑部?大理寺?就是真正清白的人进去了也会被磨去一层皮,何况他本身并不干净?要是被牵扯出他们妄图栽赃太子殿下的事情,就是他们全家每人都有一百颗脑袋也不够砍的啊!“曹大人,曹大人救我!”生死关头,人总是会激发出求生的本能,被侍卫拖起来的时候,刘尚书一把抓住曹尚书的衣摆,就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曹大人,你曾说过担保我没事的……救我!”曹尚书脸上铁青,就像刘尚书的身上沾了瘟疫一样,把衣摆从他的手里用力扯了出来,退后几步跟他划清界限。“你自己做下了糊涂事与我何干?为何要混赖与我?太子殿下此事绝对与微臣无关,请太子殿下明察!微臣也是此刻才看清此人贪得无厌的嘴脸!”小七看着曹尚书一副义愤填膺、痛心疾首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本太子绝不冤枉一个好人,同时也绝对不会放过一个佞臣。此事是否与曹尚书无关,还是请你自己去大理寺解说分明吧!”他转头对侍卫吩咐了一句。“把曹尚书也‘请’到大理寺喝杯茶吧!对了,他年事已高,身子骨经不起折腾,你交代大理寺要对曹尚大人‘小心招待’!”后面四个字被他阴测测的语气说的别有意味。曹尚书人老成精,又在官场混迹多年,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太子殿下这是要巴把他往死里整啊!他这般年纪,这副养尊处优多年的身子骨,就算身后有人搭救,可进了大理石的刑房,能不能竖着出来实在是悬得很哪!“太子殿微臣冤枉……”“太子殿下,此时真的和微臣无关……”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小七伸了个懒腰,也不知道若水为万寿节准备的特别礼物准备得怎么样了?他决定回去看看!“既然是‘神秘礼物’,自然是事先不能说的,要是提前知道了,也就没有惊喜的感觉了啊。”若水抚了抚小七那张失望又沮丧的俊脸,就像在哄一个跟母亲要糖吃的孩子一样。小七略带不满地道:“就连我也不能说吗?我们可是夫妻一体,有什么事情是不能让我知道的?你就悄悄告诉我一个人,我保证绝对不会说出去!”若水又好气又好笑,瞒着他也不过是为了避免他因为知道“神秘礼物”是在乐正毅的帮助下准备的会乱吃飞醋,但看他现在这幅样子又实在有些心软,而且也已经吊住他的瘾了,正打算告诉他,听到外面有通传声传来。“禀告太子殿下、太子妃,皇帝陛下急召二位进宫!”若水和小七面面相觑,圣德帝昨天才召见过他们,有什么急事让他们今天又进宫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