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七策马立于若水的身边,看着她洁白如玉的俏脸上挂着晶莹的泪珠,视线落在犹自冒着青烟的那片焦土上。前天夜里部落中男男女女、大人小孩穿着节日的盛装、围绕着篝火载歌载舞的欢乐景象仍历历在目,只不过一夜的功夫,这片充满了安乐知足的生活气息的部落已经消失在一片灰烬之中。整个部落都化成了一片废墟,周围连绵起伏的缓坡之上一片寂静,昨夜燃起的大火和狰狞的砍杀声、惨烈的呼救声惊走了周围的鸟兽,就连食腐的秃鹰也不敢光顾。小七运足了目力,看到部落的另一头大火还没有完全熄灭,没有完全燃烧的毡包上有滚滚的浓烟在没有风的清晨直冲天际。若水擦干了脸上的泪水,对小七说了一句:“我去看看还有没有幸存下来的牧人。”说罢就策马奔下了缓坡。大火烧了一夜都没有熄灭,可见昨晚这个牧人的部落经历了怎样惨烈的屠杀。小七心里明白,如果杀人者够狡猾,别说是活口,恐怕连一个尸骸都不会留下来,但这样的话说出来只会让若水更加伤心,所有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默默的跟在她的身后,走进那片充满死亡气息的焦土之中。马蹄还没有踏入部落的范围,被焚烧了一夜的土地上散发出来滚滚的热浪。一股浓烟扑面而来,若水一不小心吸了一口,差点窒息,小七抢上一步,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用水囊里面的水浸湿了,然后围在若水的脸上。他做这一切的时候,若水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神色木然的看着他,眼神空洞的就好像灵魂也被掏空了一样。小七叹了口气,把她抱到自己身前,然后驱使着座下的小灰朝部落中走去。眼前的情景果然跟小七想像的一样。焦土上除了毡包的残骸和已经被烧毁的生活用品外,连战斗中损毁的武器都没有找到。废墟中更是没有一具尸体,有的只是原本旺卓长老居住的最大的那个毡包中被烧成了一堆灰白色粉末状的东西。那堆东西还在丝丝的冒着白烟,散发出某种熏人欲呕的难闻味道。这样的味道若水前世曾经闻到过,那是尸体被焚烧到极致后散发出来的味道。那堆灰烬曾经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是对他们友好热情的男人女人,是围在他们身边好奇的提出各种问题的孩子,是一张张被篝火映照得特别灿烂的小脸。若水怔怔地看着那堆灰烬,终于禁不住翻下马背,疾奔到一个角落吐了起来,直到胃里再也找不到可以吐的东西,她痉挛的喉咙和发闷的胸口才觉得好受了些,但眼泪却怎么也停止不了的往下掉。小七心中一痛,他心目中的若水,一直是坚强的,微笑的,她习惯用笑容来面对一切危险和责难,他几乎没有看到过她流泪。可现在,她和这些牧民们只不过才是初识,她居然为了他们遭遇的不幸而泪流不止!从这一点就可以看出,她是一个多么热情多么感性的姑娘啊。小七知道在这个时候,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所以他只是默默无语地把手中的水囊递给她,让她漱了漱口。“好受一点了吗?”他体贴地问道。若水摇了摇头,目光冷凝如冰:“一百多条人命,一夜之间都没有了,他们曾经那么鲜活的活在我们的眼前,突然变成了那堆东西,我这么可能好受得了。”小七登时放下心来,她能说出这番话,可见她已经冷静了下来,他拉住她的手,道:“我们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若水点点头,深深吸了口气,说了句:“走吧!”游牧民族没有固定的城郭,过着逐水草而居的生活,毡包就是他们的房子,走到哪里就盖到哪里。但毡包的有牛羊的皮毛制成的,虽然已经做过简单的防火处理,但若是遇上像昨天晚上那样的大火,还是很难留下半点痕迹的,就算没有被完全燃烧的,也被热风热浪熏的极其脆弱,轻轻一碰就变成了碎末。若水和小七当然没指望从这些毡包中找到什么讯息,他们最留意看的是焦土上的各种痕迹。地面上全是散落的灰烬和焦木,脚踩在上面会发出怪异的碎裂声。若水蹲了下来,用手指拨来覆盖在焦土上的杂物,果然在灰烬下面看到了深度愈寸的刀砍斧劈的痕迹。她和小七对视一眼,然后站起来,走向另外一片土地。很快,他们又在好几个被烧得光秃秃的一个毡包的木支柱上看到了类似的痕迹。通过这些痕迹,小七和若水都知道了昨晚曾经发生过剧烈的打斗,部落中的牧民在强敌来袭的时候也曾经殊死抵抗,但因为武器不如敌人锐利,战力不如对方强横,最终难逃被屠杀的厄运。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灰烬下的焦土也呈现出了不同的颜色,若水在深褐色的焦土上惗了些泥土,送到鼻子底下闻了一下,有土地被烤焦的土腥味,更多的是浓浓的铁锈般的腥味,那是人血的味道。她用手指在地上刨了一下,焦土下数寸的深度仍带着这种味道,由此可见,这里是牧人们被屠杀的主要地方。为什么会有这么集中的屠杀地?应该是入侵者把没有抵抗能力的人集中到了这里,然后再进行统一的杀害!部落中没有抵抗能力的除了老人小孩之外只有女人,若水突然闭上眼睛,不忍去猜想她们在被杀害之前收到了怎样残忍的折磨。朵拉姆……若水在心中低低的唤了一声那个美丽又痴情的少女的名字,长长的睫毛再次被晶莹的泪水染湿。小七伸手搂住她的肩膀,他宽阔温暖的胸膛给予她最有力的支撑和依靠。“小七,你说,究竟是什么人这么残忍?他们只是普通的牧人而已,把牲口抢走了也就行了,为什么要杀人?整个部落被他们杀得鸡犬不留!这伙人的手段实在是太残忍太血腥了!”若水狠狠地咬着牙。如果不是有深仇大恨,谁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但从部落中的牲畜全部被劫走这件事情来看,那伙人就是来劫掠牧人的,而不是来寻仇的。小七想起了昨天达瓦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应该是是最后两个字,狼盗!难道达瓦真的一语中的,洗劫屠戮了整个部落的人真的是被草原牧民恨之入骨又畏之如水火猛兽的狼盗吗?想到这里,小七再次仔细观察了一番焦土上和毡包的支柱上留下来的被利器劈砍出来的痕迹,心中很快就有了答案,脸上也因此变得感觉凝重了几分。“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吗?”若水发现他神色间的异常,追问道。“从这些痕迹的形状和走势看,我有九成的把握认为这些大部分都是马刀留下来的痕迹!”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这支柱上一条左上右下走向的痕迹,深思道:“你看,从这条痕迹的角度可以看得出来,持刀之人是从左往右斜着劈砍,而左上的痕迹最是深刻,到了右下力度就轻了很多。这种痕迹,只有弯曲成半月形的马刀才能制造地出来。”若水仔细想了一想:“牧人好像并不用这样的武器!”小七点点头:“大草原上,除了南越国的玄甲骑兵外,最擅长使用马刀的是马贼和狼盗!”“那,劫掠屠戮了整个部落的这伙人,是马贼还狼盗?”“马贼虽然也是以抢掠牧民为生,但一般得手后不应轻易杀害牧民的性命,除非他们自己的性命受到威胁,所有他们的名声虽然也不好,却不像狼盗那样臭名昭著。狼盗之所以为牧人深恶痛疾,是因为他们烧杀掳掠无恶不作,而且一旦出手,从来不留活口,甚至连未满月的婴儿和不会说话的鸡犬也不会放过!”小七慢慢地分析道。“这么说来,从这件事的行事风格来看,必是狼盗所为咯?”若水恨恨地握紧了拳头。“要被我找到这群狼盗,一定喂点‘肠穿肚烂散’给他们尝尝!让他们受足七天七夜的折磨,最后在绝望中死去。”小七看了她一眼。他的水儿虽然不是一个好欺负的人,但也很少都人说这种狠话,想来狼盗的这种做法的确是触及她的底线了!对老弱妇孺下手的人,心中早已经没有人性了,在如何折磨这群人都不为过!“水儿,你想替部落的牧人报仇?”小七突然问道。想!若水真的很想亲手为部落的牧人,特别是朵拉姆亲手报仇。但,他们的时间太紧迫了,圣德帝身上“天暗星”之毒的解药哈一点头绪都没有,他们实在是耽搁不起。她想了想,答道:“我虽然很想亲手为他们报仇,但我们的时间有限,对这片草原的地形也不熟悉,不如等见了拓跋小王爷,把这事告诉他。如果他肯出动玄甲骑兵,总比我们两个人势单力薄的去追击狼盗来的容易很多!”小七明知道她说的话很有道理,但不知道为什么,听在耳朵里,却让他觉得非常不是滋味!他正想说什么,突然耳朵一动,听到一丝不同寻常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