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德帝站在大殿门口,目光对着殿内的群臣又扫视了一遍,见有的人惊喜交集,有的惶恐不安,心中就有了数。他淡淡的一笑,对着旁边招了招手,道:“水儿,你也进来。”咦?朝臣们不由全一起向殿外瞧去。只见一个身穿淡绿衣衫的妙龄少女走进殿中,在她的身后,跟着一个身穿白衣,下摆上绘着一幅淡墨山水的青年男子。那少女云鬓如雾,皓齿明眸,有如清水芙蓉般,一走进殿来,就让众人眼前一亮,连大殿上燃烧着的巨烛都遮掩不了她的光彩。“太子妃,是太子妃啊!”群臣中有人开始激动起来。“怪不得陛下的病这么快就痊愈了,果然是太子妃回来了。”“是啊,可跟在太子妃后面的这男人是谁?从未见过,见了陛下居然连跪也不跪,实在是胆大包天。”“我也不识得,难道是太子妃身边的护卫?可这年纪也太轻了吧,能有什么本事?”大臣们窃窃私语。墨白把众人的话一字不漏的全都听在耳中,脸上却不动声色,依然昂首直立。若水有些无奈的侧目睨他一眼,他除了对自己态度还略为有礼,对其他人是丝毫不假辞色,就连对圣德帝,他也只是略略低了低头,就算是行礼了,那双膝盖都没弯上一弯。幸好圣德帝丝毫不以为忤,反而称赞他有一代高手的风范。狗屁高手!若水腹诽。原本瘫坐在御阶上的姚皇后一看到若水,就像屁股上被烫到了一样,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伸手指着若水。“妖女,你这个妖女,你下毒谋害皇帝陛下,你居然还有胆子出现在这里?来人哪,快把这个造反作乱,谋害陛下的妖女给我拿下!”没有人动!姚皇后的声音很大,嗓子很尖,响亮的叫声在大殿之内回响,让所有的人全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所有人都像是没听到一样,动都不动。大臣们的脸上露出了略带嘲弄的表情,冷眼看着她。而守在殿外的禁卫军们就像是聋子一样,根本没有人冲进殿来。大殿左右两侧的太监和宫女们全都低下了头,缩着脖子,连大气儿都不敢喘。姚皇后看到这诡异的一幕,嘴唇忍不住哆嗦了一下,手指也微微颤抖。这、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所有的人都是聋了哑了不能动了?他们当自己这个皇后娘娘说的话,是放了个屁吗?“你们、你们全都作反了吗?连本宫的话也不听了?”姚皇后不敢置信的瞪大了双眼,环视着左右。郑太尉毫不掩饰目光中的鄙夷之色,这姚皇后果然是女人,只长头发,不长脑子。这都什么时候了,她还在耍她皇后娘娘的威风!皇帝陛下在这杵着呢,他没发话,谁敢动?除非是不想要自个儿的脑袋了。“怎么,你们一个个的耳朵都聋了吗?没听到皇后娘娘的话吗?”圣德帝突然开了口,脸上挂着嘲弄的笑意,“还不赶紧把这个毒害朕的妖妇给朕拿下!”他伸手一指,不偏不倚的正指着御阶方向的姚皇后。群臣一片哗然!就连姚皇后也不可思议的看着圣德帝,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哭非哭,颤声道:“陛下,您说什么?本宫是妖妇?是本宫毒害您?”“是与不是,就交由大理寺详加审查,再作定论。皇后,朕是绝对不会胡乱冤枉好人的,如果你没做过,大可不必这么心虚!”圣德帝袍袖一挥,大太监德喜马上叫道:“来人,拿下!”从殿外登时涌进一队羽林军来,冲上前去把姚皇后团团围了起来,但是人人知道她是国母,都不敢失了礼数。羽林军的首领上前一步,躬身行礼,道:“请皇后娘娘移驾,随末将前往大理寺。”“大理寺?本宫为什么要去大理寺?你们给本宫退下!”执掌后宫多年,姚皇后的气势着实不小,一双冷冷的凤目瞪视着那羽林军首领。那首领有些为难,躬身低头偷眼看圣德帝,等他示下。姚皇后对这些羽林军指着自己的刀枪剑戟有如不见,昂首挺胸,迈步走下御阶,羽林军们不如如何是好,皇帝陛下没下格杀之令,谁也不敢伤了皇后娘娘的凤体。于是齐唰唰的向后退了一大步,给姚皇后让出一条通道来。事己至此,姚皇后惊惶之后,反而镇定下来,她高高的昂着头颅,皇后的威仪尽显,缓步而行,一步一步向站在殿门口的圣德帝走去。那羽林军首领怕他伤害到圣德帝,急步上前,伸手一拦,阻止道:“皇后娘娘请止步!”姚皇后对挡在自己身前的那只手臂恍如不见,对他的话亦如不闻,依然迈步而前,目光直勾勾地看着圣德帝。那首领脸色尴尬,伸出去的手臂收回不是,不收回也不是。眼瞅着姚皇后那高挺的胸部就要撞上他的胳膊,他猛的像被火烫了似的收了回来,脸上微微一红,向后一跃,退到圣德帝的身边,虽然不敢出手阻拦,但是手按刀柄,两眼紧紧盯住姚皇后,半点不敢放松。看到这样的情形,所有人对姚皇后的这般行径更加不齿。这般模样哪里有半点一国皇后的派头,简直像是街边撒泼耍赖的无知妇人。圣德帝的脸上喜怒不显,目光深邃的看向姚皇后,见身边的羽林军首领还欲阻止录姚皇后上前,他轻轻一抬手,止住了他的呼喝。姚皇后一直走到圣德帝身前三尺,才站住了脚步。她仪态万方的给圣德帝行了一礼,然后直起身子,凝望着圣德帝,幽幽的道:“陛下,臣妾看到您大病初愈,实在是欢喜得紧,可臣妾不明白的是,陛下为什么刚一病愈,就一口咬定是臣妾暗中下毒,要伤害陛下您呢?”“皇后的意思是,给朕下毒的人不是你喽?”圣德帝勾了勾嘴角,似乎笑了笑。“陛下,您是臣妾的夫君,对臣妾又是恩宠有加,臣妾有什么理由要加害陛下,给自己的夫君下毒呢?陛下要将臣妾交由大理寺审问,那臣妾斗胆请问陛下,您是有人证、还是物证?是有人亲眼看到臣妾给你下毒?还是在臣妾的宫里搜出了什么毒物呢?如果陛下拿不出证据来,那臣妾不服!”姚皇后把刚才郑太尉质问她的话,几乎原封不动的搬了出来。听到这里,若水实在是不由暗赞一声。这姚皇后确实够聪明!只不过,聪明反被聪明误,她一定想不到,她的把柄已经落在了自己的手里。现在是事实俱在,她要是想翻过身来,只怕比登天还要难!“皇后还真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啊,好吧,那朕就给你带一个人进来,看看皇后是否认识。”他轻轻拍了拍手,紧接着,由两名侍卫押着一名头发胡子都花白的官儿,进了大殿。“周医正!怎么会是他?”马上有人认了出来,被五花大绑、押解进勤政殿的那名官员,正是太医院的医正,周太医。若水和此人也已经有许久未曾得见。上次他随着自己带领的太医们前往雁翎山为乐大将军军营中患了瘟疫的将士们治病,他不但途中多加阻挠,到了营地后,又指鹿为马,把军中的食物中毒说成了瘟疫传染,事后他又私通消息,引来了一伙神秘黑衣人,意图将乐正毅的军队和自己一网打尽。幸好被她识破了奸谋,将计就计,那伙来历不明的黑衣人只逃掉了一个冯安民,其余的全部服毒自尽。至于这周太医,他后来也因食物中毒,生生遭受了一番痛楚折磨,若水因为着实赶回帝都,也懒得再惩治于他。只是她暗中提醒曾太医,要对此人处处留神,小心在意。这周太医回到帝都之后,倒也的确安份守己,小心做人了一段时间,再不复先前那般跋扈嚣张,仗势凌人。可是没想到,他居然也被牵扯进了圣德帝下毒一事之中。“皇后,你看看,你可认得此人吗?”圣德帝一指周太医,淡淡道。姚皇后看到周太医,倒像是暗中松了口气般,原本略带惊惶的眼神一下子镇定下来,点头道:“太医院的周医正,本宫自然识得,本宫的身体这些年来,都是由周医正负责给本宫调理,陛下,您岂会不知?”“朕自然知道,这周医正对皇后你可是忠心耿耿啊。”“陛下将周医正绑了来,莫非是这周医正亲口招认,是臣妾给陛下下的毒么?”姚皇后又问道。圣德帝却摇了摇头,道:“他是你养的狗,怎么会反咬你一口呢?只是,皇后,你别忘了狗急了也会咬人,你就算要养狗,也要把狗儿喂饱了才成,要不然,他很容易就另寻主人,背弃旧主的。”姚皇后的脸色一下子变了变,她仿佛从圣德帝的话里感觉到了不妙。她咬了咬嘴唇,看了眼周太医,周太医却低着脑袋缩着脖子,头也不敢抬,更不敢看向姚皇后。姚皇后心里越发觉得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