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糟了!”那少年突然想起一事,猛然一拍自己的脑袋,失声叫道。“何事?”大师兄淡声问。“大师兄,咱们贪看烟火,却忘了隐匿身形。这、这烟花如此闪亮,将咱们的身形全都暴露了出来!十七、十七师兄他,他一定看到咱们了,这该怎么办?”那少年语气惶急地道。“呵呵。”闻言,大师兄不由笑了出来,枯瘦的脸上露出笑容,“就算没有暴露,你以为你十七师兄,就会发现不了咱们么?他早就知道了。”大师兄的目光在墨白身上轻轻一瞥,随后又落在了院子里的若水身上。这个小姑娘倒也大胆有趣。想必自己要来的消息,早就由十九师弟透露给了小十七,她明明知道自己是来取她性命的,她倒不急不慢,不慌不忙地放起烟花来了。难道是她知道必死无疑,所以想在临死之前好好地作乐一番么?至于她身边的那个少年,东黎国的太子殿下,大师兄连正眼也没有去瞧。他知道自己的身手,只要他出手,就算这世上最厉害的高手统统加起来,也保护不了她的性命。他只是在思索,该用哪种方式摘下她那颗漂亮的头颅呢!十七师弟明显对她有意,既然她是十七师弟的意中人,倒不能让她死得太过难看,以免十七师弟看了伤心。他的手心握着一枚圆溜溜的钢珠,在掌心里转动不休。没有人知道,这枚不起眼的钢珠,却是一个杀人不见血的夺命利器。这只钢珠也是他的秘密武器,乃是江湖是制作暗器赫赫有名的唐门中最优秀的弟子,为他量身打造,花费了他几乎近一半的身家。钢珠上有一个小小的机括,轻轻一按,就会从钢珠上弹出一条细若蛛丝的银线,或柔或硬,皆随人意,可做利剑,一下子刺穿人的心脏,也可作银丝,瞬息间割掉人的头颅。这件暗器他已经整整十年没有用过了,却一直光亮如新。他的拇指轻轻按在机括上,却没有触动。现在还不是时机。等!他会等到他们走出这里的时候,再给予她致命的一击。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烟花落尽,夜空中再次恢复了一片幽深黑暗。那在院子里燃放烟花的一男一女也已经回到了房间里,并关上了窗户,三条人影摇曳在窗纸上,似乎三人又在下棋。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烟火硫磺之气。那少年皱着眉头,看着院子里那只大大的袋子,忽然若有所悟。“大师兄,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可以让他们马上离开这里。”“什么法子?”大师兄似乎正在出神,随口问道。“放火!”那少年语气兴奋地道:“我去在他们的院子里放上一把火。大师兄你瞧,他们刚刚剩下了一些硫磺和火油,想来是制作那些烟花剩下来的物事,如果我把这些东西点燃了,火势一定很猛……”他刚说到这里,就看到大师兄的两条眉毛皱了起来,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话触及了大师兄的逆鳞。他知道大师兄杀人,有一个怪癖,就是:他只杀任务中的目标,绝对不杀一个无辜之人。所以大师兄才会在那家青馆外面等足了六天六夜,而没有半点行动。如果可以放火,难道以大师兄的智慧,会想不到吗?“大师兄,我的意思是……”他赶紧急急地解释道:“我并不是想烧死他们,也不会殃及无辜之人,我将那些火油和硫磺点燃了,扔进窗子里去,他们一定会被逼得无处容身,从房子里跑出来,大师兄你在旁边伺机而发,如果那个女人逃出了青馆,大师兄你就可以一击而中,取了她的首级!”听了那少年的话,大师兄心中一动。这法子似乎可行。火光一起,屋里的人必定惊慌异常,到时候自己就可趁乱而动。“你放火之后,想法子引开你十七师兄。”他沉声道。他不想让十七师弟亲眼看到自己取他意中人的脑袋,那会大大损害他们的手足之情。就算十七师弟不认他这个大师兄,但是在他的心里,十七师弟永远是他的十七师弟。“大师兄,我明白,你放心,我会把十七师兄引得远远的。”那少年用力点了点头。“好,你去吧。”大师兄思忖了一下,觉得这条计策虽然简单,却也好用。那少年答应了一声,足尖在屋瓦上一点,轻飘飘地落向院中,宛如一片落叶,悄无声息。房中的三人正在凝神下棋,没有半点异动。那少年悄悄地等了片刻之后,见窗纸上的影子没有晃动,这才蹑手蹑足地走近那个大袋子,走到近前,他轻轻打开袋口往里一瞧,果然是一些硫磺和引火之物,不由得心中一喜。如果不是看到他们燃放烟火,他还想不起来放火烧屋这条计策。如果不是他们剩下了这许多的火油硫磺,大师兄也绝对不会允许他放火烧屋,殃及无辜。这真是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再妙不过!那少年从袋子里取出一筒火油,悄悄地打开了塞子,沿着墙边倒了一圈,又轻手轻脚地将硫磺粉末倒在火油之中。他提着袋子,远远地站在院中,从怀中取出火折子,晃燃了,对着墙边的火油扔去。“嘭”地一声,火折子落进火油中,加上火油中的硫磺,火势迅速而猛烈地燃烧起来。火光冲天!几乎是片刻之间,整间房子就被火光熊熊包围。“着火了!着火了!”周围顿时传出人们惊惶失措的叫声。整个院子里乱成了一团,有人纷纷从房间里抢出,四散奔逃。那少年只作不见,两只眼睛紧紧地盯住那间房里面的人影。终于,那房里的人忍耐不住,推开了窗户,似乎想跃窗而出,那少年等的就是这个时机,伸手一挥,将那一袋子火油和硫磺粉顺着窗户扔了进去。这一下有如火上烧油,房间里顿时黑烟滚滚,火光熊熊。“十七师兄,小弟瞧你来了,多日不见,特意送你一份大礼,你可喜欢吗?”他提起声音叫道,虽然在嘈杂的人声中,仍是清晰可闻。他相信十七师兄一定会听到。果然,下一刻,墨白的身影就跃出了窗子,出现在他的面前。他一惯冰冷的脸上出现了怒容,冷冷地逼视着那少年,道:“十九师弟,是你放的火?”那少年不答,伸手对着远处一指,道:“十七师兄,大师兄也来啦,他有话要和你说,现在那边等你。”“大师兄有什么话要和我说?”墨白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回头看了眼火势滔天的房屋,跺了跺脚道:“有什么话以后再说,我要先进去救人。”他刚刚掉头,忽然耳边风声响起,那少年突然拍出一掌,向墨白的后脑袭来。“好哇,十九师弟,你竟然敢和我动起手来了!”墨白冷冷一笑,停步回身,轻描淡写地将他这一掌格了开去。“十九,你想和我交手,只怕还稚了点儿。”他冷笑道。“十七师兄,我敬你是师兄,自然不敢得罪于你,可是大师兄的吩咐,小弟也不敢违背。小弟别无他意,只是想请十七师兄去见大师兄一面。你叛出师门,如果不是大师兄在师傅面前替你求情,十七师兄,你以为你会安安稳稳地过上这许多日子吗?”那十九师弟言词恳切,面容诚挚。墨白似乎被打动了,他回头向屋里瞧了一眼,只那十九师弟说道:“我放火的目的只是想让十七师兄你借一步说话,并无伤人之意,这火伤不到那个女人,何必她的身边有她那位武功高强的夫君守护,连根汗毛也少不了,十七师兄你何苦为了一个有夫之妇……”“够了!闭嘴,不许再说一个字!走,带我去见大师兄。”墨白厉声打断了他的话,那四个字有如尖针一样,深深刺进他的耳膜,让他不愿再听下去。十九师弟点了点头,当先带路。他似乎不经意地一回头,看向那座着火的房舍,只见两条人影从后窗跃出,翻墙而去。很好!十七师兄自以为得计,为了救那个女人,故意跟随自己,想引开自己和大师兄,让他们腾不出手来去追杀二人,殊不知道这一切早就落在自己的算计之中。他的唇角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却掩没在夜色里,无人得见。两个人的身影如有一阵风般,瞬间飘逝得无影无踪。大师兄站在高高的屋脊之上,将下方发生的所有情景尽收眼底。他见十九师弟引着墨白,离自己的方向背道而驰,越走越远,直到二人的身影隐没在夜雾之中,再也看不到了。他这才深吸一口气,提足追向从房间里逃出来的二人。刚才他看得清清楚楚,从后窗里跳出来的正是一男一女两个人的背影,衣饰打扮和放焰火之时他所看到的一模一样。正是他此次追杀的目标和她的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