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第二个人也从半空中掉了下来。墨白刚才那一掌已经用尽了全部的力道,气息窒滞,一时之间无法再次出掌,情急之下,他挥出衣袖,卷在那人的腰间,将那人甩了出去。他的力道用得恰到好处,让那人落在地上,毫发无伤。可墨白万万想不到的是,他和小七出手救下的这两个人,全是燕孤云和侯知府!小七脑海中的第一个反应是,难道是这两人和那祈言暗中勾结,将若水掳到了此处?他的右手倏地伸出,再次扣住了侯知府的咽喉,一字一字地冷声道:“说!你们为何会来此?”侯知府大喜的心情还没来得及过去,猛然间觉得自己喉咙上多了五根手指,根根入肉,疼痛如割,心中大骇,听得太子殿下的厉声逼问,他又惊又怕,终于一个没忍住尿了裤子。“咯、咯、咯……”侯知府想要解释,可是他怕得实在是厉害,牙齿咯咯打架,竟是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感到太子殿下抓在自己喉咙的手蓦然收紧,他登时透不过气来,舌头伸出,两眼翻白,马上就要背过气去。“太子殿下请勿动怒,我和知府大人是前来救人的。”黑暗中,燕孤云的声音平平地响了起来,不慌不乱,镇定如恒,完全不像是刚刚死里逃生的人。“救人?你们来救什么人?你们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燕孤云的话不但没有让小七释疑,反而让他的怀疑更加变重。他和墨白因为机缘巧合才发现了这河底的密洞,而又能断定那祈言定是掳了若水从此洞进入,那侯知府和燕孤云却是如何得知?分明是他们早就知道这条通道,才会无巧不巧地出现在这里。救人?救的什么人?恐怕是害人罢!如果说这件事燕孤云和侯知府跟那掳走若水的人没有半点瓜葛,就连墨白都不相信。他也是一脸怀疑地看向燕孤云,只是碍于他是自己的师弟,他不好出手,否则他也早就像小七对待侯知府那样,严刑逼供了。如果让他知道这件事真的和燕孤云有关,他握紧了拳,那他可就不管对方是不是他的师弟,敢伤害她的人,他绝对不会容情!“师兄,太子殿下不相信小弟,难道连师兄你也不相信小弟说的话吗?”像是感受到墨白心中的疑问,燕孤云倏地转过头来,面对着墨白。他做不到像墨白那样夜能视物,虽然他眼前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可他的方向感把握得很好,两只眼睛深幽幽的,定定地看着墨白的方向。“你说。”墨白简短地道。黑暗中,燕孤云的表情他看得很清楚,那张略带稚气的脸上表情凝肃,唇角微抿,不像是在说谎。燕孤云心底松了口气,只要师兄肯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他就会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个一清二楚,趁早打消那太子殿下对自己的仇意和怀疑。“好,我和知府大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燕孤云吸了口气,开始解释事情的由来。他先从含香被恶鬼掳走开始讲起,说到一夜之间,曲池城内共有八名美貌少女无故失踪,再到有铁甲兵看到恶鬼掳着含香上了此山,山中有一个死亡之洞,再说到知府大人怀疑掳走太子妃的和这恶鬼有关,带齐铁甲兵一齐前来救人,知府大人身先士卒,一心想救出太子妃,不顾危险,抢先进洞探路,如何掉入地底黑洞,自己相救不及,二人一起掉落等情由,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他口齿清晰,言词便给,一番话说得有条有理,层次分明,惊险之处动人心魄,尤其是提到侯知府的时候,将侯知府进洞之时的一番忠勇表现描述得恰到好处,说得多了便让人觉得虚而不实,说得少了又难以引起他人重视,就连侯知府听了,都觉得当时的自己实在是忠字当头,形象立马高大起来。他只觉得扣在喉头的五根手指松了开来,新鲜的空气立马流入咽喉,舒服得长长地出了一口气。这位燕公子真是个奇才啊,不但有勇有谋,有情有义,忠肝义胆,而且危难之时挺身而出,将事情的原由说得如此动听,马上就让杀气腾腾的太子殿下打消了杀机,这样的人才,能为自己所用,真真是自己撞了一个大运,自己可得千万笼络住了,不可让这样的人才从自己手中溜走。他刚刚死里逃生,就开始想法子笼络燕孤云,浑然不知就在片刻之前,自己就险些成了燕孤云的踏脚石、替死鬼。“原来如此。”听完了燕孤云的一席话,墨白绷紧的脸皮开始松懈下来,他刚才看得很清楚,燕孤云说话的时候,眼睛一眨不眨,很多话都是不假思索地冲口而出,半点没有作伪的意思。墨白相信自己的眼睛,刚才只要燕孤云说了半句不尽不实的话,他绝对会毫不留情地当面戳穿。他和小七对视了一眼,均想:此事真是太过巧合,可是谁又能说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他们二人从地下岩洞进入,没想到弯弯绕绕,这岩洞居然会直通到曲池城外的这所山腹之中,所谓殊途同归,指的大概就是这种情况吧。“十九,你说一夜之间,曲池城里还失踪了八名少女?”墨白想起这事,觉得大是奇怪,不由问了出来。“不错,加上那被恶鬼掳走的含香,就是九人,如果再加上那太、太……不多不少,正好十人。”提到若水的时候,燕孤云瞥了小七一眼,含糊不清地混了过去。他虽然没有明说,在场的人却全都明白他的意思。“奇怪,奇怪,当真是奇怪之极。”墨白仰起头来,仔细思索了半晌,始终摸不着头脑。他看向小七:“七兄,咱们方才猜测,水丫头是被那祈言所掳走,而他掳走水丫头的目的显然是为了报复你们,可是这失踪的九名少女又是怎么回事?难道他是想用这九人一起为水丫头陪葬吗?”他问完之后,又摇了摇头,“不对不对,依我看来,七兄,或许咱们之前的猜测全都错了。”在燕孤云说话的时候,小七虽然一言不发,也没有插言询问,但燕孤云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细节都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墨白所问的问题,也正是他在琢磨而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难道说,掳走若水的不是祈言,而是另有他人?可是除了祈言,小七实在想不出自己和若水还有什么仇人。又或许,这人和他们并无怨仇,只是看中了若水的美貌,而出手掳走了她?这个想法倒十分有可能。因为同时失踪的少女都有一个共性,那就是她们的美貌。采花大盗!这四个字一下子钻进了小七的脑海,让他瞬间如同坠入了冰湖,从头冷到了脚。这简直比落进了祈言的魔爪还要可怕。“七兄,你说近来江湖上除了那梅山四兽之外,还有什么厉害的采花高手?”墨白也是越想这个可能性越大,便随口问了出来。这句话正好戳中小七心中最为害怕的地方,他牙齿咬得咯咯响,双拳的关节发出一阵噼啪的脆响,显然是怒到了极处,亦担心到了极处。侯知府和燕孤云都是脸上变色,脚下不由自主地悄悄向后移动,生怕自己一个运气不好,就成了这位暴怒到极点的太子殿下的出气筒。墨白的话刚问出口,就暗自后悔,听得小七咬牙切齿的声音,心道:自己这不是在往人家的心上捅刀子么?人家怕什么,自己就提什么?还是赶紧岔开话题,省得君小七钻了牛角尖。“七兄,你瞧眼前共有六条岔路,咱们该走哪一条?”小七吸了口气,将心中的愤怒和忧急全都压了下去。他定了定神,在这六条岔路上每条走了一遍,然后回来,面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我分不出来他们走的是哪条路。”这里地方空旷,又有从上面黑洞吹来的风,早就将若水身上留下的若有若无的气息吹得一干二净,小七的鼻子再灵,他也不是犬类,嗅不出来。“那这该如何是好?一共有六条路,咱们总不能挨个去寻吧?”墨白自言自语,面带愁容。他的目光分别在燕孤云和侯知府脸上一转,喃喃道:“咱们现在有了四个人,要不然,一人一条路,如何?”侯知府一听,脸色就变白了,他惊魂甫定,好不容易死里逃生,遇到了小七和墨白,就像遇到了两座大靠山一样,现在打死他,他都不敢独自前去探路了。好在墨白马上就否决了自己的提议。“不妥不妥,所谓力分则弱,咱们还是在一起比较好。有了!”墨白眼睛一亮,语气变得兴奋起来。“要不然这样,七兄,你和知府大人一道,我和燕师弟一路,咱们兵分两路,各自探索两条岔路,如果发现情况,马上派一人回来报信,你觉得如何?”燕孤云和侯知府都点了点头,觉得墨白的这个法子的确不错。小七想了想,却摇头否决道:“不妥,如果岔路之中再有岔路,又该如何?如果真的发现了什么行迹,却让谁回来报信?知府大人和你师弟么?他们一来一回需要耗费多少时间,如果真的发生什么事情,岂不是全都耽误了?”他提到侯知府和燕孤云的时候,语气中带着淡淡的轻蔑。侯知府脸上一红,知道小七这话并不是瞧不起自己,而是实情。自己这两手三脚猫的功夫,给太子殿下和那墨白提鞋子都不配。燕孤云却觉得心中一阵锥痛,被小七的话狠狠地刺了一下,他愤恨地想道:如果不是拜你们所赐,我燕孤云何至于变成让人瞧不起的废物?哼,此仇不报,非君子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