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来这块招牌的来历不小。听说这“回春堂”三个字,乃是当今皇帝圣德帝的亲笔御题。正是因为这块打着御笔亲题的招牌,回春堂的生意才会这么火爆,前来看病的患者源源不绝,全都是冲着这块金字招牌。只要挂上这面招牌,财源就会滚滚而来。现在若水要他砸了自己的招牌,就等于是砸了他的摇钱树,他如何能够狠下心去断自己的财路?可如果不砸,就保不住自己的眼珠子了。那王大夫左思右想,眼珠骨溜溜地转动,一个劲往门外张望,只盼能看到救兵。“砸!快砸!”“黑心肝的大夫,不知道坑了咱们多少血汗钱,今天终于是恶有恶报!”“今天终于是有人替咱们出了这口恶气!”前来看病的患者们义愤填膺,叫嚷纷纷。他们早就对回春堂有诸多不满,看病贵,抓药更贵,最重要的是,吃了他家的药,往往还不见效。他们之所以前来回春堂看病就医,都是冲着这块金字招牌而来,如今没了这招牌,看那黑心的大夫还拿什么赚钱。“王大夫,看来你是舍不得这块招牌了,那就剜了自己的眼珠子吧。”若水见他迟迟不肯动手,不耐烦了,拔出匕首,当的一声,掷在王大夫的脚下。王大夫身子一震,他抬头看了看若水,又看了眼站在若水身边的小七。虽然小七一身庄稼汉子的打扮,可是却有一种杀气从他的眼神中迸发出来,让那王大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他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惹不得,要是触怒了他,剜掉的恐怕就不仅仅是自己的两只眼珠子了。他一咬牙,狠心抱着牌匾往地下一摔,木制的匾额登时摔成两半。“好!”“砸得好!”众人纷纷叫起好来。王大夫脸色灰败,眼中全是阴霾,他一个个对着在场的人看过去,众人兴高采烈的时僵住。糟了!他们只图一时痛快,却忘了这回春堂的后台老板是谁!得罪了王大夫,就等于得罪了他的后台,他们之后在永凌的日子,是别想好过了。他们全都打起了退堂鼓,悄悄地往店门外溜去。若水和小七看在眼里,只觉得纳闷,这些人好像很是害怕这王大夫,难道这人是吃人老虎不成?转眼之间,回春堂里的众人就走了个干干净净,店铺里只剩下那王大夫和药僮。王大夫眼中全是怨毒之色,他恶狠狠地瞪了若水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后堂。“咱们走吧,我谅他这辈子再也不敢行医害人了。”若水携着小七的手,迈出了回春堂的大门。她对倒在地上的药僮瞧也不瞧,也没让小七给他解开穴道。刚才那药僮狗仗人势的模样,给她留下了极坏的印象,年纪这样小,就学会了这副嘴脸,就让他保持这个姿势呆上一天一夜吧,也算是给他一个教训。两人出了回春堂,若水看到刚才从回春堂出来的病患们纷纷走进离回春堂不远的另一家医馆。这家医馆看门面比回春堂要小得多,但是排队的人已经从门里排到了门外,有不少患者直接坐在了地上等候。若水的目光在这些患者上脸上扫过,只见他们大多数人都呼吸急促,面色潮红,虽然天气寒冷,好多人额头却沁出了汗珠,但身体却在瑟瑟发抖。瞧这模样,倒像是患了风寒的症状。莫非这就是让人闻之色变的疫症?若水想走近些瞧个仔细,小七却伸手拦住了她。“水儿,你要治病救人,我本不该拦你,但是,你要记得,在你救人之前,你要保护好你自己,还有咱们的孩子。”小七定定地凝视着她,目光中有着深深的担忧。他知道,但凡是疫症,都有非常强的传染性。在他们面前,是一大群患了疫症的病人,他们就像是一个大传染源,一不留神就会染上,他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若水踏入危险而不加阻止?但他也了解若水的性格,知道要拦阻是拦不住的,所以他才提到了孩子,就是希望若水能看在孩子的份上,和这些患者们保持距离。“小七,你放心,我知道分寸。”若水握了握小七的手,笑着道:“我是个大夫,要治病救人,首先就让自己不立危地,否则我岂不也像那草包大夫一样,误了别人,也害了自己?”她从怀里取出一个香囊,替小七别在腰间,柔声道:“这里面是我配置的药草,有驱瘴除秽的功效,虽然不一定对这疫症有效,但带在身上还是有好处的,你可不许摘下来。”她不怕自己染上疫症,但是担心小七,虽然知道他内力深厚,百病不侵,但谁知道这疫症是什么病毒,以防万一也是好的。这香囊里面的药材经过她的炼制,其中的主要成份就是艾草,对一般的传染病都有很好的防护作用。但还是及不上义父送给她的那枚灵犀丸好用,要是那灵犀丸没有落在唐问天手里,她也不会担心小七。唐问天,总有一天他们会再见面的。到时候,她要把他欠自己的,一样一样全都讨还回来。“好,你一切小心在意。”小七摸着身上的香囊,眼中闪过一抹柔情。他默默无语地退后,不再阻拦若水。喜欢一个人,就要支持她的信念,包容她的任性,他不会让自己成为她的绊脚石。若水的目光一扫,只见排队的人群中,有一个四五岁大的男童,正病恹恹的躺在地上,周围的人都跟他保持一段距离,脸上的神色有忧有惧。那男童孤零零的一个人,身边并没有亲人。他紧闭着双眼,呼吸急促但是微弱,双颊如火,嘴唇干裂脱皮,眼底泛着紫青色。若水一见,就知道这男童呼吸不畅,入气少出气多,如果不尽快施救,恐怕就要活不成了。她几步抢到那男童的身边,蹲了下来,目光在周围一扫,大声问道:“谁是这孩子的家人?”周围的人面面相觑,都摇了摇头,然后往旁边又退了一步。若水见那男童的脸色越来越是紫涨,性命就在旦夕之间,当下顾不得许多,就向那男童伸出手去,要替他做检查。“喂,姑娘,你可别碰他,他、他得的是疫症!”有人好心提醒若水。疫症?若水扬了扬眉,她千里迢迢远赴永凌,为的就是治疗这疫症!当下她不去理会周围人诧异和惊惧的眼神,翻看了一下那男童的眼皮,又检查了一下他的舌苔,心中松了口气。还好,有救!虽然她现在还不清楚这男童的疫症是什么病引起的,但她现在要做的是把这男童从死神的手里夺回来。她毫不迟疑地从食指取下金针,然后让那男童仰面朝天躺在地上,解开了他的衣襟,露出了瘦骨嶙峋的胸口。那男童的意识已经陷入了昏迷,一点也不反抗挣扎。若水下针如飞,迅速在他胸口的几处穴道上施针,几针扎过之后,那男童的呼吸略微粗壮了一些,眼皮也微微跳动。她这次出来,准备了一些应急的药物,当下解下背上的包袱,取出艾条,在那男童的手脚处炙艾。片刻之后,那男童的十根手指指尖处就变得紫黑,胸口剧烈的起伏着。若水取出匕首,割破了男童的指尖,开始用力挤压,挤出来的血浓黑腥臭,引起旁边的人发出阵阵惊呼。等到那男童的十根手指都挤出黑血之后,男童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若水扶着他坐起身来,在他后背用力一拍。那男童的喉中咯咯作响,猛然张口,喷出了一口黑血。那口黑血溅在地上,像是开出了一朵黑色妖冶的花,说不出的诡异,引得周围的人又是阵阵惊呼。若水脸上却露出欣然之色。这是一口带血的浓痰,刚才就是这口血痰堵住了男童的呼吸道,让他险些窒息而亡。现在这口血痰吐出,男童就转危为安了。她刚刚松口气,就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愤怒的尖叫:“你是谁?你对我孩儿做了什么?啊,我的孩儿,你怎么了?”若水只觉得一股大力将自己往旁边推开,一个中年妇人从她身后冲了上来,一把抱住了那男童,紧张地上下打量。她的手边掉了一个盛水的碗,里面的水洒得满地都是,很显然,她就是那男童的母亲,刚才是去打水去了,回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若水在自己孩子后背拍了一掌,然后就看到孩子吐出血来。“好孩子,你没事吧?”那妇人抱着男童,连声问道。男童吐出血痰之后,呼吸已经趋于平稳,合着双眼,睡得十分香甜。那妇人抬起头来,直视着若水,眼中满怀敌意,再次尖声叫道:“你是谁,我和你无怨无仇,素不相识,你为何要害我孩儿?”她分不清楚孩子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直觉地把若水当成了敌人,咬牙切齿,恨不得冲上前找若水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