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样内敛的一个人,说出这样的话,心裏还不知道怎样千回百转,万般不甘。
林哲一回到办公室,王悦桐便跟着进来了,问:“银行那边怎么说?”
林哲抬头看了一眼王悦桐,隔了一会儿,才沮丧地摇了摇头。其实,王悦桐一见他这个样子,心裏便明白了结果恐怕不太好。可是还是忍不住想要再询问一遍,仿佛还抱着一种侥幸,也许银行同意了呢。
现在见林哲自己说了出来,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像是落尽了无边的黑暗里。吴德明步步紧逼,公司的资金链断裂。就像是绷到极处的弦,稍微再加一点儿力,这弦就会断掉。
她看了一眼林哲,只见他似乎十分疲惫的样子,靠着窗户,向外看着,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从窗外看下去,密密麻麻的车辆就像成群结队的蚂蚁,挨挨挤挤,看不到尽头。林哲只觉得自己整个人像被一种空落落的难受占满了。有一种无措的茫然,在自己熟悉而擅长的道路上突然迷失了方向,一下子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前行。
林哲微靠着窗棂,偌大的办公室里,挺拔的背影有一种说不出的孤寂,让人心疼。王悦桐走上前去,从背后抱住他,将自己的脸贴在他的背上,他身上有一种沐浴露混着洗衣液的清香味。他的身体是热的,衣衫是凉的,贴着王悦桐的脸。
不知道过了多久,王悦桐轻轻唤了他一声:“林哲。”
林哲轻轻嗯了一声,停了一会儿,才问:“怎么啦?”
王悦桐抱着他没有动,脸依旧贴在他的背上,轻声说:“没什么,就是想叫你一声。”
林哲听她这样说,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只是伸手圈紧了她的胳膊。
他不是没有想过,算了吧,就这样吧。放弃了又能怎么样呢?公司还不是一样地正常运转,至于公司叫什么真的就那么重要吗?自己还不是一样地过日子,再也不用承担这样的责任。可是每当这种时候,他就不禁会想到王悦桐。
虽然商场残酷,虽然友情并不值得信赖,虽然身后是万丈悬崖,退无可退,虽然已经身陷绝境。可是,他还有王悦桐啊,对他不离不弃,生死相随的王悦桐啊。所以,他不能就这样放弃,就这样认输。
王悦桐去找吴德明的时候,吴德明一点儿也不意外,见她进来,第一句话就说:“悦桐,我知道你一定会来,所以我一直在等你。”
王悦桐不想与他纠缠,只是问:“你可不可以放嘉予一马?”
吴德明听她这么说,笑了起来,说:“悦桐,你今天是来求我办事的,这种态度是办不成事的。来,我们先喝杯咖啡,我记得你喜欢卡布其诺,这是我亲自为你煮的。”吴德明说着,将咖啡端到王悦桐的面前。
他的花拉得非常漂亮,一丝不乱,浮在咖啡杯表面,像天然就是这个样子一般。在美国上学的时候,吴德明的咖啡就做得非常好,让挑剔的美国人都赞叹不已。王悦桐没有他这样的手艺,只能做招待员,可是吴德明明里暗里总是帮她。其实这些年,他一直对她都挺好。想到这些,王悦桐的心不禁软了许多。
她端起咖啡看了良久,终于喝了一口。真的是用心煮过的咖啡,味道甘醇,回味幽香。一时间,不禁万般感触涌上心头。过了好一会儿,她抬起头看着吴德明,说:“德明,你能不能看在大家朋友一场的分上,高抬贵手,放过林哲。”
她的目光里满含哀求,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都是纯净,亮如宝石。全心全意想的都是林哲,丝毫没有想过苦苦求人时的难堪与尴尬,似乎早已经忘了自己。因此,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仿佛有一种光,让人仰望。
吴德明心裏说不出是什么感受,虽然胜利在望,可是一种无端的挫败感瞬间浮了上来,道:“悦桐,你就这么想帮林哲?”
王悦桐并不说话,只是定定地看着吴德明,似乎要看到他的心裏去一样。吴德明了解王悦桐的脾气,说:“我的公司现在形势大好,凭什么要放过林哲?”
“嘉予一切运转良好,只要你不步步紧逼。撑过这一阵,元气自然恢复。”
“你说得没错,所以现在才是我出手的好时机。难道我还要等着它元气恢复了再动手不成?这是做生意,不是小孩子在玩过家家。”
“你……”王悦桐被吴德明噎得说不出话来。
吴德明见她这个样子,笑了起来,顿了顿,看着王悦桐,问:“悦桐,你真的要帮林哲吗?”
王悦桐听他这么问,点了点头,答道:“对,我就是要帮他。”她说得十分坚定,看着吴德明,没有丝毫的怯懦与退让。
吴德明见她这个样子,没再出声,只是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说:“一物换一物,我放过林哲,总要得点好处。”
“你想要什么?”王悦桐听他这么说,心中一喜,以为事情有了转机,脱口就问。
吴德明没有说话,只是走到她的面前,伸手挽住王悦桐的一缕头发,嗅了一下,才说:“你,我想要你。”
“悦桐,你要是真的想救林哲,就嫁给我,这样我会考虑这次暂且放过他。要是你不愿意嫁给我,也可以,那陪我睡一觉。你陪我睡一天,我就放过林哲一天,怎么样?”
王悦桐没想到吴德明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气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没等他话落音,“啪”的一声,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她气得浑身直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吴德明的脸上浮起清晰的指印,他没想到王悦桐会打自己耳光。而王悦桐,也似乎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做,怔在那里。
好一会儿,王悦桐似乎才回过神来,看着吴德明,眼里泛起莹莹的泪光,说:“德明,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你以前什么事情都是让着我和林哲。在美国的时候,林哲偷懒不收拾屋子,你总是笑眯眯地一个人把屋子收拾干净。打工的时候,你也总是悄悄地把该我干的活干了。你为什么非要这么做?难道当老板真的比朋友还重要吗?”
吴德明听她这么说,怔住了,看着王悦桐,无数错综复杂的情感从他的眼中闪过,可只瞬间,便都慢慢归于了沉静。只是冷冷地道:“悦桐,条件我已经说了。至于林哲能不能逃过这一劫,就看你了。你可以考虑一下,不过我等了这么多年,耐心已经耗尽了,不想再等了,所以请你在三天之内答覆我。”
王悦桐看吴德明这副样子,气得直发抖,脱口便道:“吴德明,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不会答应你的。除非我瞎了眼,才会舍林哲而选择你。别说有林哲,就算没有林哲,我也不会选择你这样不要脸的卑鄙小人。”
王悦桐离开吴德明的公司,迎面刮着呼呼的北风,吹到人的脸上就像刀割一样。她茫然地向前走了两步,不知道怎么就想起林哲站在窗前的背影,孤零零的背影,那样单薄。她又想起吴德明开出的条件,这一切像一把匕首,又尖又锐,还淬了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