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哲听王悦桐这么说,点了点头,道:“我猜,吴德明那边的资金链应该已经断了。房屋倒塌,没有天灾,应该也不是设计的问题,因为这房子结构是在嘉予就已经确定好了的。那就只有质量问题了,为了省钱,偷工减料,又赶工期,会塌也不意外。”林哲说着,似乎也有无尽的感触,轻轻叹了口气,才接着道:“所以,可以想见应该是资金很紧张了,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故,银行是绝对不会贷款给他的。”
王悦桐听林哲这么说,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隔了一会儿,才问:“那你准备怎么办?”
“吴德明要收购嘉予已经是不可能了。但他肯定还想保住公司,他现在唯一能来钱的方法只有一个,就是出售前期买入的嘉予的股票。都知道他这个时候急用钱,而且现在也没有哪家公司有计划收购嘉予。所以,他持有的这些股票也只能通过股市交易。”
林哲说到这,王悦桐接着道:“你这两周会压低公司股价,然后,再把这些股票买回来。”
林哲知道王悦桐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图,便抬起头来看着她露出笑容。
王悦桐知道他肯定不只是买回股票这么简单,一定还会有后续的计划,便问道:“买回股票后,接下来呢?”
“我想,吴德明即便出售了股票,肯定也不足以填平资金的窟窿,而他还有大量业主的问题需要解决。最要命的是,还有大笔的银行贷款要还。要是不出这件事情,兴许还能想想办法。但出了这个问题,银行肯定是要催款的。这个时候,不可能会有其他公司与他合作。所以,银行肯定会收回这两块抵押的地皮进行再次拍卖。”
“你是想把这两块地皮再拍回来吗?”王悦桐听他这么说,问道。
林哲点了点头,道:“对,我想再拍回来。”说着停了下来,也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才接着说道:“撇开那两块地皮的商业价值不说。我是在那里跌倒的,我还想从那里再站起来。”
王悦桐听他这么说,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贴到自己的脸上,才说:“林哲,你不是跌倒了,而是被欺骗了。”
林哲听她这样说,抬头看向窗外,目光不知落在何处。林立的大楼高高低低,屹立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寂静无声地见证着无数的商海起伏,人世沧桑。
吴德明还没有回到公司,已经有许多前期买过房的业主追到了公司,要求给个说法,要求退房,将瑞德公司的销售部围了个水泄不通。因为事故刚刚发生,业主们情绪都很激动,什么说明也不理会,只要求退款。销售人员一个个满头大汗,除了赔着笑脸道歉,根本就无力应付。
“让你们老板出来。”
“对,让你们老板出来。当初把房子说得多好多好,把我们的钱忽悠走了,房子就倒了。”
“必须给个说法,为了这套房子,我和老婆家三代的钱都搭进去了。这钱要是不退回来,老子就跟你们拼命。”
买房子的钱都是血汗钱,业主们的情绪也越来越激动。有些脾气急的业主已经开始推搡销售部的员工。还有的干脆就在办公区坐了下来不走了。
吴德明刚进公司,也不知是谁认了出来,大声道:“这家公司的老板来了,咱们问他去。”
这些业主一听老板出现了,立刻向吴德明的方向蜂拥过去讨说法:“房子倒了,我们要退房,怎么办手续?”
“我们什么时候能拿到退款?”
“房子我们不要了,重新修了我们也不要,就是要退钱。”
吴德明看着一个个向自己瞪大了眼睛的业主,知道此刻自己若是就这样走了,必然会引起更大的风波。想了想,便站定了,微笑道:“请大家先安静下来听我讲几句话。”
业主们见他开了口,又想知道他身为老板准备如何处理,便渐渐安静了下来,盯着吴德明。
吴德明见人群慢慢安静了下来,才说:“大家的心情我特别理解。我也是打工出身,知道现在攒一分钱有多不容易,要买一套房子有多难。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我作为瑞德的老板也十分痛心。但是事发突然,我才从现场回来,具体是什么原因,后续如何处理,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
他说着顿了一下,目光扫过面前这些人的脸,才接着道:“我向大家保证,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解决方案。只是我现在需要时间。如果大家像现在这样聚在公司,只会降低我们的效率,对解决问题于事无补。”
那些业主听吴德明说得这样冠冕堂皇,一时之间竟没了主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一两个大声问道:“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当初你们卖房子的时候,话也说得这么好听,可是房子还不是倒了?”
“就是,现在我们怎么相信你?”
“我知道现在这种情况让大家相信我很困难,可是如果大家不给我们时间解决,难道像大家这样问题会消失吗?”
那些业主们闹也是希望能要回自己的购房款,知道若真是像现在这样堵在这裏最多也就是出口气,对解决问题其实于事无补。虽然心裏并不那么相信吴德明的话,可是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按他说的,给他点时间解决问题。
吴德明表了态,加上公司里其他的负责人和员工们的安抚,这些业主们的情绪渐渐稳定了些,慢慢地散了。
吴德明一回到办公室,脸色就完全阴沉了下来,只觉得两边太阳穴突突跳得飞快。室内温度很高,似乎让人透不过气来,又仿佛有莫名的惶恐将他困住。吴德明不愿也不敢多想,恐惧像突如其来的海啸,顷刻之间,将他整个人覆盖。
他脱下外套扔到一旁,走到窗前开了窗户。从这裏看下去,马路上的行人与车辆渺小得好似虫蚁一般。那样高的距离,让人晕眩。春寒料峭,一阵冷风突然吹了进来,让吴德明打了个激灵,他连忙关了窗户。风太大,他没有握住,窗户离了他的手,砰一声重重关上了。
吴德明正出着神,孙志国又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连门也没顾上敲,道:“吴总,刚刚医院来电话,那个被压在房子下面的保安抢救无效,死了。”
吴德明听了孙志国的话,整个人蓦地一沉,怔在那里。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孙志国还站在那里,等他的指示。见吴德明只是出着神不说话,又等了一会儿,才说:“吴总,那现在怎么办?”
“先把家属接到北京来,谈个价钱,别再生事。”
孙志国得了指示,说了声知道了就离开了。
吴德明还站在窗户前,办公室外冷风嘶吼,呜呜的风声,像野兽的嚎叫,回响在耳畔。吴德明只觉得整个人都好似沉了下去,各处的水流突然间纷涌了出来,漫过头顶,将他淹没。
吴德明知道,他已经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