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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已经黑透,废弃的房子里早断了电力供给,房梁上的吊灯只是装饰品,并不能提供光照。
视线变得漆黑,牌桌前,隔得非常近的四个人都不能看清身边的人,激烈的牌局很难再正常维持。
饿狼和卿欢都摸出兜里的手机,用电筒功能提供光照,并把事先准备好的蜡烛点上,立在悬空的吊灯灯罩上。清澈的手机灯光与浑浊的蜡烛火光交织,把四个人的影子拉的错乱无章,宛如张牙舞爪的鬼魂,飘飘然爬出窗户,映在广袤的黄土地上。
若这个时间点,有某个路人途径此地,必被此幕吓得肝胆俱碎。
久经鏖战的四人不觉疲惫,亦没有饥饿感,沉默而明亮的眸子如鹰隼般锋锐,死死锁着牌桌子,大有一副血战到底的决心。
某一刻,安静磕在桌子上手机响了,是有人给饿狼打电话来了。
这把牌刚打完,趁洗牌发牌的空隙,饿狼对另外三人做出禁声的手势,拿起手机看一眼来电显示,却是一个他极为不待见的人。犹豫半晌,他终是点击了接通键,淡淡地说一句:“喂,灰豹子,你找我有什么事?”
因为饿狼没开免提,又把通话音量调的很低,纵使牌桌边的卿欢等三人都离他很近,却也听不到来电之人的话音。只见饿狼的眉宇挤得越来越近,到最后,额头都快挤成碎珠子了,便知他遇到了很棘手的事情。
饿狼沉默了很长时间,电话屏幕却一直亮着,不知是对面一直在说话,还是对面早没说话了,而他却不愿开口。
良久良久。
饿狼终于破口大骂:“你妈的!少在这里信口雌黄!你以为老子怕你啊!你要找我麻烦,没问题!你就先想办法找到老子再说!”
话落,他挂了电话,对着地上狠狠啐上一口,旋即又从兜里摸出烟,叼嘴里使劲吸上一口,这才稍稍平复情绪。
胖子问:“饿狼,灰豹子又要找你麻烦了?”
饿狼冷声道:“上次我们一起去园区偷的几十斤铜,一共卖了八百多块,四人平分的。他非得说我多贪了他的钱,要我还给他。哈……老子出来混了这么久,虽然也干偷鸡摸狗的事,但从来不在分赃时贪同伙的钱。他故意找茬,无非就是盯上书遥了。呵、呵呵……”
矮子却说:“未必吧,灰豹子虽然好色,但也不怎么缺女人,不至于对与世无争的书遥妹子下手吧。”
饿狼又狠抽一口烟,可能是吸得太过,被呛到了,急促咳嗽好一阵,额上都咳出汗水了。待他止住咳,再度抬起眼时,烛光下的脸如鬼魅一般阴森,他咧嘴笑道:“灰豹子身边那些女人,说白了都是下贱的荡女,还都是些蒲柳之姿的庸脂俗粉,他当然更喜欢天生丽质的书遥啊。”
卿欢皱着眉说:“需要我叫姐夫帮忙吗?”
“我们廉帮的事,还不用你一个外人插手。”饿狼依旧在笑,笑意中却有了一丝嘲讽。就是不知,他讽刺的人是谁。
四人静默,持续半分钟。饿狼手头的烟还剩大半截,他却抽不下去了,直接将烟头丢地上,狠狠踩息掉,沙哑着说:“先不管这事了,纵使灰豹子想找我和书遥的麻烦,他也绝对想不到我们在这样一个荒凉的地方。等明天,我亲自去找他,把这事一次性处理干净。现在,我们继续打牌。”
话是这么说没错,卿欢等三人却感觉不安,打牌变得心不在焉。
尤其是卿欢,他本就想输,早前也是不想做的太明显,才选择慢慢输。现在遇到这档子事情,早已没了慢慢输钱的雅兴,准备找机会直接梭哈,全送给饿狼。
然而,饿狼打牌也变得不太认真了。他原本是“抽底牌”的老手,却在接连几局的坐庄局里,都忘记出千了。
光明正大,绝对公平的牌局,卿欢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就会输,便不敢随便梭哈。
这一拖,便是半个小时。
一轮弯月爬过半山,夜幕变得越来越黑。
卿欢清点手里的钱,还剩七百多块。也就是说,这两个多小时的牌局里,他只输了本钱的一半。这对一心想输钱的人来说,属实不可思议。
“孤狼,你很急?”
忽然,饿狼冷不丁地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卿欢的手轻轻一颤,抬头看一眼悬在空中已经被烧掉半截的白蜡烛,镇定说道:“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今天的牌局就到这里吧。”
饿狼似笑非笑地说:“你怕我把你的钱全赢走?”
卿欢很想回答“我本就想全输给你,你个笨蛋却不知道抽底牌”,但他只能和煦笑道:“的确,输多了挺心疼的。”
饿狼沉思,偏头看一下窗外,黑漆漆的黄土地上没有半点声音,自然也不可能出现人迹。于是,他的表情变得凝重,不知是在担心灰豹子那群人忽然找来,还是担心出去好一阵却久久没有归来的夏书遥。
“饿狼,就这样吧。牌桌子上,从来没有拦着输家不许走的道理。”
这会,坐在左右两方的胖子与矮子也出声附和,他们的话语中也多出一丝忧色,是衷心地提议。
饿狼点头,淡淡说道:“好吧,下次再玩。”
说完,他起身,将桌子上的扑克牌全都手牌盒子里去,再把桌子上沾的蜡油,以及地上的烟头、烟灰全部处理干净,却又坐回原来的位子了。
这一系列过程只有两分钟,卿欢很耐心地等着。
待饿狼笑盈盈地挥了挥他右手手腕的九道伤疤,卿欢便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沉默中,他摸出兜里的短刀,轻轻抽掉刀壳子,将刀刃抵在手腕上轻轻摩挲。几番尝试刀锋的锐利度后,他终于狠狠一咬牙,左手发力,刀锐猛地划过左手手腕,一条鲜红血痕豁然生成。
这一划,卿欢愣了,因为手腕滴答答淌着血,流速极快,似乎划破了静脉血管。
他再看一眼手中铮亮的短刀,想起白天的时候,自己在何小哥的店里试刀,最后选了一把最锋利的刀,心里五味杂陈,有种两巴掌扇死自己的冲动。
卿欢感觉有些眩晕,因为自己流了太多太多的血,而这些血色的充斥里,渐渐唤醒了尘封在他脑海深处的记忆。
在很多年前,也有这样的一幕——残阳若血,纷纷扬扬洒在大地,而废墟下透着鲜血的尸身,却比之天边残阳更为鲜艳。
此刻,摇曳烛火下的鲜血,亦明亮夺目。不知是烛火燃烧了手腕的鲜血,还是鲜血玷染了明亮的烛火。
卿欢脸色变得苍白,捏着手腕不断痛哼,整个人摇摇欲坠。
饿狼等三人也被这一幕惊到了,均上前来检查卿欢的伤口。
幸好、幸好,卿欢手腕的流血量并没有他们目睹的那么惊人,只是昏惑光线欺骗了视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