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明明有药,明明就可以救活,他绝不能让这个孩子死,否则真的要内疚一辈子了。想到这里,允礼一边哄着怀中的婴儿一边舀了一勺早已放凉的药递到婴孩嘴边,轻声道:“莫哭了,听话将这药喝下去,这样你身的病才能好,能与继续陪在你额娘身边。”在允礼的言语中,婴孩的眼睛始终没有张开,但哭声却是停了下来,小嘴一撇一撇的,仿佛在问允礼讨药吃。允礼小心地将勺尖抵在孩子的唇上,然后控制着手上的力道往前倾了少许,让药汁通过勺尖流了进去,虽然很快就有药汁从孩子的嘴角渗出来,但允礼注意到孩子的喉咙动了一下,就是说,多多少少,有一些药吞咽了下去;且在吃了一口后,孩子将粉红色的小舌头伸了出来,仿佛在讨要更多的药吃。对于这么小的孩子来说,想要通过勺子吞咽东西是极困难的,但她还是努力地张开嘴,仿佛听懂了允礼的话,所以努力想要活下来。虽然知道这么小的孩子根本不可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但她的坚强还是让允礼眼眶微湿,再次舀起一勺喂下去,一勺药最后喝下去的可能半勺都不到,但这对于允礼来说就是希望。药让人重新煎了一碗过来,与另一碗药合在一起,这样既不会太凉也不会太烫,而且除去没有喂进去的那些,差不多正好一小碗。每一勺喂到孩子嘴里的药,允礼都要很小心地控制手上的劲道,以免幅度太快,动作太大,会让孩子来不及喝。结果等到一碗药喂完的时候,允礼的右臂已经累得快要抬不起来了。喝完了药,孩子没有再出现抽搐的情况,在打出一个嗝后沉沉睡了过去,过了一会儿,宝娟去请的奶娘也来了,当奶娘从允礼怀中接过孩子时,本该睡着的孩子却突然惊醒,然后皱了小脸发出微弱的哭声。允礼心中有忍,重新抱过孩子,说来也奇怪,这孩子一到允礼怀中就不哭了,委屈地撇着嘴继续睡着。这一幕让人有些哭笑不得,一个不过刚刚出生的孩子,居然已经会认人了,且还盯牢非要允礼抱不可。“孩子刚刚喝了药,想必也吃不下乳汁,你先下去吧,待孩子饿了再过来。”在打发乳母下去后,允礼抱着犹如猫儿一般瘦小的孩子,等着陆大夫出来。终于,在天色大亮时,一脸疲惫的陆大夫走了出来,不等允礼发问,他已是道:“王爷放心,娘娘的血已经小了许多,不会再有性命之忧,不过在坐月子这段时间,一定要保持娘娘心境平和,万不能再出现像昨日那样激动的情绪,否则后果仍然堪虞。”这一次他可算是使尽了浑身解术,才勉强保住凌若的性命,但情绪这种东西,虽然无影无形,却真实可以影响一个人的身子。“本王知道了,还请陆大夫在府中多耽搁几日,等娘娘与这孩子情况稳定了再走。”说到孩子,陆大夫下意识地往药碗望了一眼,却发现小几上放了两个药碗,且全部都空了,愕然地道:“王爷将药喂下去了吗?”“是,本王让人重新煎了一碗,不算吐出来的,差不多刚好喝下去一碗。”允礼的话令陆大夫有些不敢相信,刚才还喂不进去,一转眼竟是喝下去了一碗,不过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事,只要肯服药,孩子体内的毒便有清除的可能。在陆大夫下去后,坐了一夜的勤太妃站起身来道:“好了,如今人都已经平安了,你是否可以与额娘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是。”允礼低头答应之后,抱着孩子随勤太妃去了她住的院子,斟酌片刻后道:“额娘可还记得孝圣宪皇后?”听允礼突然提起这个名字,勤太妃眉头微微蹙了一下道:“我自然记得,她本只是一个正三品后妃,因病暴毙后,皇上不顾群臣百官反对,硬是追封她为皇后,还定下那么长的谥号。”说到这里,勤太妃微微摇头道:“她既非皇后又没有子嗣继承大统,却被追封皇后,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好,可惜太后不在了,否则一定不会让皇上这样胡来。”勤太妃是一个极为传统之人,遵循祖宗家法,对她来说,胤禛这么做,简直就是悖逆祖宗定下的规矩,视礼法为无物。胤禛是皇帝,她是先帝的妃子,无权过问,也不能说什么,但心里无疑是不高兴的,连带对凌若也有了意见。允礼听出勤太妃话中的不喜,忍不住道:“皇上也是爱重孝圣宪皇后,又怜她早逝才会如此。”“不管怎样,这件事都已经过去了,再说也无用。倒是你,你无端提起她做什么?”允礼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目光望向屋中唯一的下人,“宝娟,你且出去。”宝娟愣了一下,她是勤太妃身边最贴心的人,不论有什么事,勤太妃与王爷都从不瞒她,为何这次……正自奇怪间,勤太妃已是挥手道:“宝娟,你就依王爷的话,暂且退下。”“是。”宝娟乖巧地答应着,在其退下后,勤太妃道:“好了,如今就你我母子二人,有什么话旦说无妨。”允礼看了一眼怀中沉睡的孩子,抬头说出令勤太妃动容的话来,“事实上,孝圣宪皇后并没有死,儿子这次奉皇上之命出使准葛尔想要接回静悦公主,却意外见到了孝圣宪皇后。”“不可能!”勤太妃第一个反应就是否决允礼的话,“孝圣宪皇后是皇上亲自看着入棺的,之后抬入皇陵安葬,怎么可能还活着,更不要说还是在准葛尔。”“儿子没有骗额娘,这件事千真万确,因为此刻在凝霜阁的那个人就是孝圣宪皇后。”“哐当!”勤太妃刚刚端起的茶盏摔落在桌上,里面的茶水与茶叶倒的满桌子都是,但勤太妃就像没瞧见一样,目光死死盯在允礼身上,“你……你再说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