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想问个究竟,但彩绫最终还是压下了这个冲动,行礼告退,在离开养心殿一段路后,彩绫急切地问道:“阿罗,皇上怎么突然让我离开了,是不是刚才我说错了什么,还是皇上发现是我故意弄掉他的发绳?生气的不想我再留下来?”“主子您别那么担心,奴婢刚才想了一路,觉得皇上让您离开时,并没有任何不悦之色,应该是有其他的事。”“其他事?能有什么事,一定是因为刚才。”彩绫紧张地绞着帕子道:“还有,我们说纯嫔送那拉氏梳子的时候,皇上什么也没问,好似对此完全不在意一样,我怀疑他根本没有怀疑纯嫔,这……这可怎么办?”说到这里,她又满心埋怨地道:“你不是说今夜是最好的时机吗,怎么弄成这个样子?万一皇上真的发现或是生我的气,那……那就麻烦了,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啊?!”说到后面,彩绫急得快哭了。“主子您别先急,奴婢……”阿罗刚说到一半,彩绫便激动地打断她的话,“你自然不急,你最多是换一个主子侍候就是了,但我不同,我不可以惹恼皇上,不可以让皇上不喜欢我的,你明不明白?”面对她无礼过份的言语,阿罗丝毫不在意,尽量放柔的声音道:“奴婢明白,奴婢什么都明白,奴婢从来都没有想过要换主子侍候,您荣,奴婢跟着您荣;您辱,奴婢也是跟着您辱。”她的话令彩绫神色缓和了一些,但仍是咄咄问道:“那你告诉我,现在要怎么办?皇上究竟在想些什么?”一时半刻,阿罗哪里回答得出,看到她站在那里不出声,彩绫刚刚才缓和了一些的神色又变得冷硬起来,“你不是很会揣摩皇上心思吗,怎么到了这个时候,又什么都猜不出来了?”彩绫心里烦燥,说出来的话每一句皆带着刺,她虽口口声声说视阿罗为姐妹,还说阿罗是碧琳馆的主子,但在她心里,根本早就将阿罗视为一个供她使唤的奴才,如今焦燥之下,顿时将本质给暴露了出来。对于彩绫的喝斥,阿罗并不在意,她只在意弘历的态度,确实……很奇怪,究竟这位皇帝心里在想什么,难道他就没有一丝疑心吗?都说皇帝最多疑,为何这次……正自不解之时,阿罗无意中看到养心殿那边人影晃动,连忙道:“主子您快看,好像有什么人往咱们这里来了。”彩绫一惊,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果见有人影朝她们走来,慌声道:“糟了,是不是咱们刚才说的话被人听到了告诉皇上?所以皇上派人来抓咱们?”“主子,您别自己吓自己,奴婢刚才留心看过,四下并没有什么人,而且就算真有人去告诉皇上,也不该这么快啊。”彩绫看着离她们越来越近的人影,颤声道:“那你倒是说,他们突然往这边来做什么?”“不管是来做什么的,咱们先避开,不要在这个时候与他们碰面。”阿罗拉着早就已经没了主意的彩绫躲到暗处,待得那一行人走远后方才走出来,彩绫不确定地道:“走在最前面的那人,仿佛是皇上?”刚才灯光不明,再加上她不敢再刻意去张望,只是偷偷瞄了一眼,所以不敢确定,不过阿罗随即的话,证实了她的言语,“是,奴婢瞧着也像皇上。主子,趁着皇上现在还没走远,咱们跟上去看皇上究竟是去哪里?”彩绫对此也很好奇,放轻了脚步声,悄悄跟在弘历身后,在走到一半时,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因为弘历并没有去重华宫,也就是说,弘历并不是冲她去的。阿罗在她身边悄声道:“主子,奴婢怎么瞧着这条像是去延禧宫的路?”彩绫蹙眉道:“延禧宫?那里都没什么人,皇上过去做什么?”阿罗的眸子在夜色中闪动着异样的光彩,“或许……皇上根本就已经对纯嫔起疑了,只是没有当着咱们的面说,如今去延禧宫就是想要看看,是否有咱们说的那把梳子。”在看到弘历果然走进延禧宫后,彩绫兴奋地道:“果然是去延禧宫,你确定将梳子放进去了吗?”阿罗微微一笑道:“尽管放心就是,明儿个,您一直期待的那场戏,就该正式上演了。”彩绫唇角弯起,勾勒出一抹冷酷的笑容,凉声道:“纯嫔的好日子明日就该到头了,六嫔之一?娘娘?哼,我要她一无所有,看她以后还怎么与我斗!”且说弘历那边,在进了延禧宫后,神情一阵恍惚,去年除夕,他们就是站在这里赏月,他告诉瑕月,不要再用燕双飞,他想给瑕月一个生儿育女,做额娘的机会,可仅仅过了没几个月,瑕月便被他以害皇后之罪,打入冷宫。那时的自己,恨煞了瑕月,认为自己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想起她,哪怕是偶尔想起,也必是带着怨恨,但原来不是啊,随着时间的流逝,他想起瑕月的时候越来越多,尤其是在发现事情很可能不是自己之前认定的那样时,更加频繁,至于怨恨则变得越来越茫然,甚至……变得不像怨恨。留守延禧宫的宫人,看到弘历进来,皆惶恐地跪伏在地,在瑕月出事后,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弘历出现在这座形同冷宫的宫殿里。弘历没有理会他们,径直穿过院子,来到正殿,这里的摆设与记忆中一模一样,什么都没有变过,只是少了一个人。弘历摇头,不再去想那个不知是善是恶的女人,绕过正殿,他来到瑕月平日歇息的内殿,殿里有一面巨大的铜镜,映照着每一个经过它的人,伸手抚过镜面,并没有灰尘,但铜镜瞧着却是黯淡了许多。再走过去几步,就是梳妆台,上面也有一面铜镜,只是小了许多,当初延禧宫并没有那面大铜镜,是后来瑕月嫌小的铜子照不全,特意让内务府寻工部打磨了大铜镜,这样就可以从头看到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