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一人即可。”顾晏惜反客为主的吩咐道,从抱夏手里接过人靠在自己身上,端起药碗含住一口贴着阿芷的唇,慢慢的渡进她嘴里。他的动作很慢,边喂边用另一只手技巧的顺着她的下颌,感觉不到她吞咽的动作他就把动作放得更慢,可哪怕这样仍是流了大半出来。看着脸上身上通红一片的人,顾晏惜怜惜的摸摸她的脸,见迎春拧了帕子过来再自然不过的接过替阿芷擦拭。迎春愣了愣,明明眼前是不着寸缕的小姐和衣冠整齐的摄政王,她却根本想不到名节与否,她只想哭,放声痛哭,她们小姐多难才走到今天,眼看着就能过上顺心顺意的日子了,有家人宠着,有摄政王疼着,多好,多好!小姐您盼了多久的日子马上就要实现了,您怎么反倒倒下了呢?抱夏眼泪一抹把迎春推到床角,她接过摄政王手里弄脏的帕子清洗干净再递过去,又麻利的去换了盆水,拍开了一坛酒倒了些进去。“我来。”抱夏眼泪立时滚了下来,她真就配合起顾晏惜来。第二副药仍是只喝进去了些许,烧始终没能退下去,内屋满室酒气,外边则压抑得如同乌云压顶,当院外传来动静时他们也没在意,芷儿病重不醒的消息当是传出去了,朱家会过来人也正常。花屹正抬起头,在见到那抹明黄色后怔住了,他只远远见过六皇子几次,那时他尚幼,不得宠的皇子和现在明显龙行虎步的样子大不相同。身体先于意识跪了下去,院子里顿时跪倒一片。年少的皇上便是再着急也没失了礼数,这一屋子人都不是旁的臣子,是太傅的家人,他永远都记得那时还不知他身份的花姐姐曾说他可以把花家的人都当家人,便是如今身份变换,这话对他依然是有影响的。他亲自将花屹正扶了起来,又虚扶了花平宇一把,迫不及待的就问,“太傅怎么样了?外边传的风风雨雨的,我这实在是放心不下。”是我,而非朕,由此可见亲疏远近,花屹心里替芷儿高兴,自也不会将先皇办的那些个事算到他头上去,恭敬的拱手道:“回皇上的话,芷儿还一直烧着。”皇上一听还得了,立刻往里走去,“我去瞧瞧。”花屹正拦住了其他人,只让长子跟着自己一道进去,就见那眉间写满了担心的新君在床前止了步,转了个方向去到于神医面前,“太傅这烧要多久才能退下去?”于老摇头,“皇上,老夫没法给您准话。”皇上着急,换成别的太医他还能骂一句要尔等何用,可面对于神医他没这个底气,不说别人,芍药回来就能掀了他的御书房,更不用说眼下还指着他治太傅的病。他郑重的作了个揖,“还请您多想想办法。”于老忙避开了去,“不敢,老夫定然倾尽全力。”“朕把小双带来了,不论需要什么药材都只管告诉他。”“是。”皇帝看着那围得严严实实的帷幔,眼角瞥到塌前那双属于男人的鞋心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也不说破,转而朝着柏林和曾寒招了招手。“吓坏了吧,别怕,太傅只是累了想歇一歇,缓过来了就好了。”他说得那么斩钉截铁,就好像事实就是如此一般,柏林想,这应该就是长姐说的环境造就人,曾经和他挤一个被窝的人,曾经也要拼尽全力才能和他打平的小六,如今已经能给他,给长姐做依靠了。皇上突然伸手把曾寒抱了起来,对上小孩乌黑的眼珠子道:“应该叫我什么?”曾寒下意识的看了眼床的方向,“师傅说皇上是我的师兄,不过太傅也说心里知道就好,不用诉之于口。”还真是太傅会做得的事,换成别人是想尽办法的拉近关系,到了太傅那里反倒是越亲近越要清清楚楚,不给人留一点把柄。喉咙梗得难受,皇上悄悄吞了口唾沫,摸摸小孩圆溜溜的头道:“你要叫我师兄,太傅以后肯定不会再收弟子了,你只有我一个师兄,我也只有你一个师弟,你要不认我就没有同门了。”曾寒又看了眼床,他是不是不听师傅的话师傅就会醒来骂他了?咬了咬唇,他唤道:“师兄。”“乖。”皇上心里莫名就生出点不可言状的相依为命之感来,于是心里越加悲凄,苍天不公,凭什么那些不干好事的活得滋润着,太傅这样的人却要吃尽苦头!垂下视线掩下其中情绪,再抬起头来时他脸上又带上了些微笑意,“小寒今后想做什么?”曾寒摇摇头。皇上只以为他没想,带着些诱哄的意味道:“做官好不好?以后师兄罩着你,没人能欺负你。”曾寒还是摇头。“现在没想没关系,以后多想想就行了。”“我不做官。”曾寒语声清脆,“我要住在藏书楼里,哪都不去。”包括花屹正在内的几人皆是一怔,这是谁都没有想到的答案。“为什么要住到藏书楼去?只要你在花家不是随时可去吗?”“我喜欢那里,而且我不做官将来也可以像师傅一样带学生。”顿了顿,曾寒瞟了皇上几眼又强调似的加了一句,“要带很厉害的学生。”那若有所指的眼神竟是……皇上想笑,却莫名酸了鼻子,有太傅言传声教,他相信曾寒将来定能达成所愿,这也算是读书人的最高境界了吧,我不做官,但我教个天子出来。“那你要更加努力才行。”曾寒用力点头。对话堪称稚气,可没有人笑,和此时在这里的人身份无关,只因他们有一个共同的先生。花屹正此时才发现芷儿竟是擅为人师的,她或许底子不够扎实,或许人有些惫懒,可她心思持正,极会因材施教,这一点是极少数人才能做到的,凡做得到的最后都成了大家。花屹正袖中的手都抖了一抖,花家已两代不曾出过大家了。PS:结局怕崩,空空写慢点。(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