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与婚礼(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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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

泊瑟芬冷到无法呼吸,她想要睁开眼,但哪怕是撩开眼皮这么细微的动作也异常困难。身体像是沉在裹尸布般的疲惫里,毫无动弹的力量。

无数的噪音在耳边拉扯着,难受得她勉强张开眼缝。视线外的世界,很多黑色的人影晃在石头墙壁上,扭曲如摇晃的树枝。

“再打点泉水,刮橄榄油的板子快让奴隶送来。”

随着这句话响起,一大罐凉水往泊瑟芬身上倒下,刺骨的疼痛扎得她牙齿发颤。那些嘈杂也如同铁轨上的火车,越来越近,直到各种声音清晰地迎面砸来。

“双管笛跟里拉琴带上,来自阿卡迪亚的帕昂芦苇箫呢,要唱喜门颂歌的乐器准备好了?”

有人匆匆离开,又有人扛着鲜花篮子进来。

“麦粉与洗净的祭畜呢,给公牛系上马车等着沐浴后的新娘乘坐。”

一个女人侧身弯腰,在整理一块彩色的羊毛织物,她抬头大喊:“芝麻糕呢?多子多福的芝麻糕做好了没有?”

泊瑟芬晕眩中,发觉自己的头搁在一个湿润的石板上,有人在给她身上浇冷水。本来就失温严重的皮肤被水冲刷得像是火在灼烧一样。

耳边那种类似七大姑八大姨,在村头树下一起唠嗑的鸭子叫,加剧了她头疼的程度。

就在泊瑟芬以为这种酷刑已经够过分的时候,模糊的视线里,一个人蹲在她身侧,拿出木板就往她皮肤上刮,没有避开被水浸白的伤口,痛到让人头皮都要炸了。

这是在给猪肉刮毛去皮等着上锅蒸吗?

泊瑟芬没有想到那个老变态杀人不够,还要将人翻来覆去折磨几遍不给个痛快。她费力提起眼皮,视线像是陷入粘软麦芽糖里,琥珀的黄晕让所有的画面,都呈现出一种荒诞至极的恶心感。

黄光是火炬晃动的焰火。阴影是人群。

好几个女人围着她,她们将泉水浇到她身上,冰冷的水流冲干净了她身上的海盐淤泥。

泊瑟芬后知后觉才发觉自己是光着的,羞耻感涌上来。她想要抬起沉重的手臂去找衣服。泡在水中的身体却像是凝固在水泥坑里,越是挣扎,越是动弹不得。

她唯一能办到的事情,就是用力抬起头,看清楚围着都是女的才松一口气,重新瘫回水里躺尸。

不过被女看光……也很膈应啊。

有的女人说:“将橄榄油给新娘抹上。”

泊瑟芬的两只手立刻被几个人拽住拖出水,她们有人用亚麻布擦干净她的身体。又有人伸手抹她的皮肤,滑凉的触感一层层往上揉搓抚摸。

泊瑟芬:……完全受不了这种非礼式的马杀鸡。

有人感叹:“这皮肤真是美丽,阿佛洛狄忒看到了,也会避其光芒。”

泊瑟芬听到这种夸奖,就跟听到这头猪真肥,肥肉油得能发光是时候宰了差不多。

不管是哪个时空八卦唠嗑都是人类永恒不变的爱好,这些女人边给她刮皮,边语气悲伤说起船上死去的人。只捞起来十来具尸体,其中有三个人是他们的胞族。

因为死在海难里,还遇到了无法想象的可怕遭遇变成了骨架。老祭祀说是涉及冥府污秽,没法将尸体停灵处理,只能跟着新娘举办冥神婚礼后,让这些灵魂跟随新娘落到地下冥府才能保护活人。

泊瑟芬听到祭祀跟新娘就扎耳,这两个词相加就等于割脖。她恨不得当场将耳朵折下来盖住耳道,好清静会。

女人们边八卦边将泊瑟芬又刮了一遍,她再次疼到现场自闭麻木。幸好滋润皮肤的香料油被弄干净后,厚长的衣物覆盖上来给了她救命般的温暖,才勉强吊住一口气。

折腾这么一趟下来,泊瑟芬觉得自己的命直接去了九成,魂魄漂浮在头上随时能飞走。

而这群女人还不放过她,拿出一堆黏糊的香膏往她皮肤上,像是揉压面一样压撮,恨不得将她的伤口给撕开,将香料塞进去做成木乃伊。

接着七八只手将泊瑟芬拖着往外走几步,塞到一张大理石卧榻上给她装扮,鲜花披身,金链戴颈。

泊瑟芬已经慢慢恢复神智,衣物的温度一点点暖入皮肤里,将寒意驱除出去。

她看到自己身上的衣服,是一大块羊毛织物环绕起来的长筒裙,别针将肩头处的布料缝合成袖子,一条金黄色的软带子交叉过后背绕过胸下系起来,形成高腰的样式。

衣布上的红黄主色在火光中闪耀着斑驳的光泽,布料尾处上的靛蓝回形纹,蜿蜒而上,攀爬到领口沿边,形成规整的美丽图案。

这一身穿下来,就是只华丽彩锦鸡,一抖全是色晕。

泊瑟芬被自己一言难尽的装扮晃花了眼,华丽过度就是土味全席,谁能压得住这么多色彩。她干脆闭眼,放缓呼吸积蓄力量,再绝望也要有竭尽全力向上的精神。

如同小强,哪怕热水浇头,扯掉翅膀触须全部脚,也要顽强地用棕亮棕亮的身体转圈圈逃走。

……竟然被自己的想象恶心到了。

门外有人在大喊,“月神的马车已经跑向西边,我们要在黎明女神垂下玫瑰色的手指前完成婚礼仪式。”

这句话是个催促,泊瑟芬察觉到那几只铁手立刻扯着她头发,过长过密的发丝不听话地到处乱翘,根本无法短时间捋顺溜。

女人们却不管不顾,粗野用力地将她的头发往后挠顺,戴上花箍。

泊瑟芬眼泪都被扯出来,她连忙伸手去捂头,这都要扯秃了。手指没有摸到头发,而是微凉的软叶,没等摸出什么花来有人就抓住她的脚。

泊瑟芬惊悚低头,花箍上绿色的卵圆叶子蹭了她的指尖一下,紫红色的花朵跟着颤抖着。

一个肤色黝黑的老大娘蹲在地上,用力握住她的脚踝,帮她穿上条鞋。

泊瑟芬脚趾猛然一用力蜷缩起来,有一瞬间想要踹过去,然后撩起裙子就跑。但是这个念头闪过去后,她的脚趾又犹豫松开。

人太多了,踹掉一个除了白费力气外没有任何用处。

泊瑟芬喘一口大气,压住体内暴躁乱窜的恐惧感,最终还是死死拉住冷静的弦,不敢激进冒险。

女人们将她团团围住,像是牢笼一样簇拥住她就往外走。

沉重的硬木大门被人从里面拉开,外面是一条石头走廊,青铜的吊灯在头顶上咯吱响着,走廊尽头有个大的石头台子,上面放置火盆在燃烧木材。

泊瑟芬脚步虚软,视线依旧是失焦的,被人连拉带扯往前走着,只觉得四方平整的地面全部扭曲起来。

想睡觉,想躺平,想装死。

从穿越到现在这十几个钟头的高负担遭遇,造成她要气短胸闷发冷汗,简直就是劳累过度外加熬夜的猝死前兆。

以后如果能活着……得早睡早起。

她边思维四处飘散,边视线乱瞄地看逃生路线。陌生得可怕的石头房子,石头路,松油火炬,完全不知道哪里是生路。

出了庭院后,泊瑟芬刚踏上泥土地,就听到凄厉的惨嚎,吓得她后颈毛竖起来。

无数人围在几辆骡车边,上面临时搭着木板子充当尸架,放着从海里的捞起来的桡手的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