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元寺西麓,小山山顶。
俯瞰禅院,众殿兀突挺拔,顶上的五彩琉璃瓦在灯火下熠熠生辉,又被月光披上一层灵氛,充满庄严肃穆的神圣气象。
当当当,悠扬的钟声扩散开来,予人一种洗涤心灵的感觉。
风沙讶道:“都说暮鼓晨钟,大晚上的他们敲什么钟?这里又不是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
柳艳道:“昨晚来时我还以为被发现了,人家敲钟示警,后来发现不是。问过当地人,这叫做宝元晚钟,敲之警世,梵音同唱,听梵音入眠,可以化冤解孽。”
随着说话,寺院果然响起阵阵梵唱,悠悠扬扬,直入夜空。
风沙想了想,点头道:“禅宗百丈清规有云:晓击则破长夜、警睡眠;暮击则觉昏衢、疏冥昧。刚才授衣跟我说这里是宝元‘禅寺’,看来的确属于禅宗。”
百丈清规乃前唐禅宗高僧百丈禅师所着,既然宝元寺遵守禅宗的清规,自然是禅宗一脉。
柳艳俏目往风沙瞧来,她听人说这里是禅院,还真没想过为什么是禅院,忍不住道:“你连佛门的清规都读过?”
风沙失笑道:“有个死老头子拿鞭子教我读书,说书到用时方恨少,不挨鞭子不知足。当时真恨,现在真喜。”
柳艳美目闪动起来,问道:“这位爱拿鞭子教人的高人是你的师傅吗?”
风沙岔话道:“钟声可以示警,也可以警世,最关键可以聚心聚众。大则教化人心,深入民心;小则聚众成流,奔腾同向。滚滚洪流去,顺者昌,逆者亡。”
柳艳皱眉道:“不就晚上敲个钟,怎么就昌怎么就亡了,有那么严重吗?”
“你观禅院地势,观军镇地理,两者相接处,护城河上有吊桥,西南城墙有偏门,你再看偏门附近的军镇西南角,那一处规模较小的寺庙……”
风沙伸手指道:“禅院,吊桥,偏门,寺庙,你看是不是恰好连成一线?要是由我来设计,肯定会顺着这条线挖条深长的地道,穿过护城河与城墙入军镇。”
还一句话没说:适当的时候,可以陷地道扩成河流,直通军镇之内。
就好像清溪直通江宁城内的清溪别院一样。
如今未做,说明宝元禅寺的实力仍有不足,无法由暗转明。
柳艳愣了愣,结巴道:“你什么意思?你是说宝元禅院有可能来个内外勾连,图谋造反?”
“想不想造反不重要,有没有能力造反才重要。”
风沙淡淡道:“只要宝元禅院在实际上可以威胁到军镇的安危,军镇又无力,或者因为某些缘故无法铲除,那么宝元禅院一定在宋州享有相应的权利。”
他之所以一眼看穿,除了居高临下之外,更因为四灵拥有很多类似的布局。
比如南唐总执事宅的位置和地理,由元武湖和燕雀湖所延伸开的势力范围。
无不说明四灵占据了强势的地利,能够威胁江宁城,甚至南唐皇宫的安危。
当时,风沙调动元武湖水师操演,唐皇连钟皇后秽乱宫闱的事都忍了。
不是人家脾气好、好说话,纯是展现出让人家脾气好、好说话的能力。
隐谷的情况也差不多,紫极宫的地理未必更好,但是离南唐皇宫更近。
柳艳沉默一阵,摇头道:“我是江湖人,混迹于江湖,笑傲在山林,你说的这些事情与我无关,离我太远,我不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