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志胜要亲自到七里乡来，这个情况，叶九并不知道。他现在忙着突审孔彰。讯问地点就在七里乡派出所。尽管叶九和孔彰的交锋并没有惊动太多人，但孔彰被抓的消息，却很快就传播了出去，当叶九押着孔彰从卫生院去派出所的时候，有不少人闻讯赶来看热闹，隔得远远的，对吊着膀子，脑袋上缠着绷带的孔彰指指点点，又是惊讶又是好奇，更多的则是兴奋。再也没想到，还没开始搜山，主犯就已经抓到了。“叶九哥半夜擒孔彰”，注定会成为一个传奇。派出所的同志，几乎都过来了，和普通吃瓜群众一样，对这个持枪杀人的悍匪，充满着好奇之意。不等叶九吩咐，就已经准备好了讯问室的一切。“孔彰，说说大荣的情况吧。”叶九的声音并不特别激越，而是相当平静，仿佛两个老朋友之间在聊天。孔彰斜斜地靠在椅子里，歪着头，打量着叶九，淡淡说道：“你先告诉我，你们怎么找到韩武军的？”老实说，对这一点，孔彰特别不理解。韩武军并不是那种喜欢张扬的人，性格相当沉稳。几年来，他们这个团伙隐藏得非常好，丝毫都没有引起警察的怀疑。忽然间，韩武军就暴露了，到底特么的是怎么回事？叶九笑了笑，说道：“孔彰，应该说，你们这几个人，伪装得很好，确实没有露出什么破账……如果在东风路金店，韩武军直接开枪打死那个保安，老实说，我们现在也还抓不到你们！”“那个保安？”孔彰的双眉微微蹙了起来，显然正在努力回忆当时的情形。“那个保安有什么问题吗？”“保安本身没什么问题，但韩武军制服他的招式有问题。”“招式有什么问题？”孔彰更加不明所以了。“苏氏太极。”叶九简单地说道。“韩武军制服那个保安，用的是苏氏太极拳的招式，而我，恰恰就是苏氏太极最正宗的传人。韩武军用我们苏氏太极的招式，就过不了我的眼睛。”孔彰愣住了，稍顷，才说道：“就这个理由？”“这个理由还不够吗？”叶九反问道。“你应该知道，这样的恶性案件，哪怕是再小的线索，也会引起最大的重视。只要值得怀疑，我们就会全力以赴。”孔彰愣在那里，像是有些不愿置信，良久，才轻轻舒了口气，摇了摇头。“原来如此……”这个事情，他还真的怪不到韩武军头上，当时那个情况，韩武军纯粹是出于一种本能的反应。再也没想到，居然就是这么一个细节，泄了他们的底细。这还真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好了，孔彰，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过了，现在告诉我，大荣的情况。”孔彰嘿嘿一笑，斜乜着他，淡淡说道：“叶警官，你觉得我像是出卖朋友的人吗？”“孔彰，老实点！”陪同叶九审讯的本地警察不由大怒，重重一拍桌子，喝道。“你牛逼什么？”“咹？”“你再牛逼，还不是被我们抓到了？”孔彰瞥他一眼，冷笑一声，理都不理。叶九轻轻一笑，说道：“孔彰，你的思路有问题。这跟你出不出卖朋友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也看到了，我们这回是大阵仗，警察，武警，驻军，民兵全都出动了，好几百人，马上就要搜山，大荣肯定是跑不掉的。”“你上过战场，打过仗，你应该比大多数人都清楚，七里乡这几个小山头，是藏不住人的。你跟大荣怎么说也是多年的朋友，你不想眼睁睁看着他被乱枪击毙吧？”孔彰又是一声冷笑：“被你们抓到了，也是死路一条，有什么区别吗？”以他们犯下的罪行来看，他们这个团伙四个人，无论主从，基本上都是死定了的。唯一有一线希望活下去的，只有候元。前提必须是候元没有说谎，他只是个开车的，并没有开枪杀过人。但叶九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这样的犯罪团伙，不会允许有人手上不沾血的。“投名状”这个东西，古今同理。候元手上真没沾血，没有人命，团伙的其他三个人，怎么可能相信他？“区别肯定是有的，最起码，还能多活几个月。”这样的系列恶性案件，侦破过程通常会拖得比较长，需要核实的证据太多，纵然上级再怎么要求从快从严，从侦查终结，移送起诉，一审二审，死刑复核等等流程走下来，三个月是最少的。“嘿嘿，在看守所，戴着脚镣手铐，多活几个月，有什么意思吗？”“有啊。起码还能和家里人见个面，说上几句话，交代一下后事。总好过当场击毙，一句话都留不下。”看上去，叶九同志还是很不错的政工干部呢，这思想工作的水平不低。果然，孔彰似乎被他说服了，想了想，说道：“在山里，手机肯定打不通了。就算我愿意和他打个电话，恐怕也联系不上他。我只能说，大荣这个人，脑子比较简单，我跟他说过，去湖边汇合，他肯定会一路向北，向湖边去的。”“他身上有什么武器装备？”这个才是重点。“五四手枪，三个弹夹，可能还带着些子弹。另外还有一把刀。”孔彰倒是没有什么隐瞒，很痛快地说道。“没有长枪？”“没有。”“带着长枪不方便，容易暴露。”“手榴弹呢？”叶九问得很细。这是一伙穷凶极恶的犯罪分子，什么可能性都存在。“放心吧，没有手榴弹。”“他当过兵吗？多大年纪了？”“他没当过兵，年纪和我差不多，小两三岁吧。体力不错，山路也走得惯……”说到这里，孔彰沉默了片刻，才继续说道。“你们进山之后，如果发现了他，多给他做做思想工作，这个人，脑子简单。家里还有老婆孩子，让他们最后见一面吧。”说着，孔彰轻轻叹了口气，眼里飞快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