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回头,马上呆住了。相信甲板上的所有人也都吃了一惊。
说话的那个人立在船沿上,穿着一身火红色皮质铠甲,腰间挂着两把短刀,身后一袭黑色披风,随着江面的流风激荡不已。他身材颀长健硕,脸上的皮肤细腻白|嫩,左眼用黑色的眼罩矇着,一道不小的刀疤伏在右眼翡翠般的眼珠下,随着他的表情一颤一颤的,散发着一种豪勇彪悍的气息。火红色的长发在发根部分用一条红色的带子捆扎起来,散乱着在脑后飞扬,却掩盖不住两只尖细的长耳朵。
我说的是两只尖细的长耳朵,懂了么?这很显然是个纯粹的精灵族男子,但从他的装扮上我一点也看不出精灵高贵幽雅的传统,而且他绝对是我见过的最健壮的精灵和最英俊的独眼龙。
与绝大多数人类主权国一样,德兰麦亚只承认人类享有国家公民权,类似精灵、矮人、半兽人这样的种族的身份地位在这裏并不得到承认,当然,这些或是骄傲或是粗暴的种族也并不把人类国家的认可太当成一回事,他们多半有自己活动的领域,同样并不欢迎其他种族的冒然来访。尽管如此,由于我可爱的家族酒馆,我到是经常见到人类之外的种族。天生的魔法使用者和神箭手的精灵往往是一支冒险队伍中值得信赖的伙伴,而生性骄傲的他们也往往一个人穿越大陆,寻找生命的意义。“寻找生命的意义”,真是闲得无聊了。当然,如果我也有近两千年的寿命,说不定我也会突发神经干干这种无聊的事情打发时间。
眼前显然是一个刚成年的年轻精灵,他纵身一跳,在空中做了一个干净利落的前滚翻动作,然后轻盈地落在甲板上,整个动作灵巧干脆又充满爆发力,让我产生一种面对着一只健壮的红色猎豹的错觉。
“我刚打听到,最近几天只有你们这条船会出航。让我搭乘吧,我想去对岸。放心,我可以多付船资,而且还可以给你们船上当水手。”他带着精灵独有的卷舌口音流利地说着大陆通行语,随手掏出一个装满钱币的钱袋子向休恩扔过来。
“这些钱连十倍的船资也不止啊,欢迎您上船,尊贵的客人。需要的话,我叫人把您的行李搬上来。”休恩立刻摆出一付老练商人的面孔,脸上堆满了职业病一样的笑容,点头哈腰地把独眼精灵请入船舱,手里紧紧捏着钱袋子,生怕一个不留神漏出一枚铜子。
于是,因为年轻的商会团长兼队长的贪心,我们多了一个特殊了旅伴。
下一个清晨,我们扬帆出航,离开了昆兰。我站在船尾,看着城中的市民在各个市场上或买或卖,继续着自己平淡又朴实的生活,洋溢着一种充满活力的生活气氛,全没有感受到一丝战争的紧迫。我毫不怀疑我的朋友弗莱德的预测:温斯顿人用不了十天时间就能完全控制河北的整个区域,到时候昆兰城将化为一片废墟,不由得心中一阵悲伤。
真是奇怪,我们可以毫不动心地谈论着陌生人的死亡和陌生城市的陷落,却只有当熟悉的景象在眼前毁灭时才会感到痛心和伤感。
好在我原本就不是什么品质高尚忧国忧民的大人物,很快就从这种伤感的情绪中脱离了出来:是啊,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在这乱世之中能活下去就已经是万幸了,哪还有更多的力量去保护别人呢?
弗莱德也站在不远处沉思,他又在想些什么呢?
……
从昆兰的码头出发,沿晨曦河顺流东去,需要五天时间才能到达南岸最近的小港口坎普纳维亚,也就是我们的目的地。在那里,我们这群散兵游勇或许能够继续我们的军旅生涯。
在船上的众人中,最值得一提的是那个精灵。他的名字叫佐布尔易辛卜拉维尼亚尔德拉却斯……精灵族的名字要把父名、母名、父族名、母族名、守护神名、守护星名等等等等全都加在一起,这可不是个好习惯,我真怀疑精灵族的母亲们喊孩子回家吃饭是不是要站在门口喊足一上午才知道叫的是谁,幸亏我们弄清了他在氏族内的称号:红焰,否则还真不知道到底怎么称呼他才好。这家伙绝对是个精灵族的异类,性格爽朗豪放,每天和水手们泡在一起,喜欢一边大口喝着水手们的劣酒一边和他们唱“面包房的姑娘白又胖,圆圆的屁股来回晃”之类有趣的歌曲,有时候唱着唱着就和水手们抱在一起跳个海风舞什么的,有时候性起还会扒光了膀子涂上油脂和水手们一起摔交,没几天就成了最受水手欢迎的乘客。最出人意料的是,他居然经常和船上的水手们一起比赛掰手腕,而且居然还只赢不输。要知道精灵族可从来就不是什么以力量见长的种族,即便是族中非常健康的成年男子,他的力量也就和普通人差不多,这个精灵居然能比常年风吹日晒的魁梧水手还强,真是跌碎了宝石商人们的鉴定眼睛。
“嗨,你们这群士兵谁的力气最大?跟我比比。我赌十枚金币。”这一回,他刚赢了摔交比赛,得意洋洋地光着膀子来挑衅。我这才看清他的身上到处都是伤疤,不是刀伤就是剑疮,还有野兽的齿痕和爪痕。
“怎么,没有吗?你们可是士兵,不要那么窝囊,难怪整天打败仗。”他摇着酒瓶子衝着我们喊着,那群粗鲁的水手在他身后大呼小叫,简直都成了他的跟班随从。
他的这番挑衅激起了我们身为士兵的荣誉感,我们在战场上受到的羞辱一下子爆发了出来,纷纷表示愿意应战,甚至连一向不喜欢惹事的弗莱德也生了出出这口恶气的念头。经过仔细权衡,我们觉得相比之下卡尔森可能更具实力,但他说什么也不愿从舒适的吊床里爬出来,还说什么随着浪花摇摆让他想起了童年在摇篮中度过的美好时光,他要在床铺上好好享受这难得的生活。于是,在我们万分理解地在长官的被卧里浇了一盆冷水之后,隆重推出了石匠出身的大块头达克拉。
水手们利落地在甲板上摆上一张桌子和两张椅子,罗尔、罗迪克和雷利在一边为达克拉做着全方位的服务,按摩肩膀的按摩肩膀,端茶倒水的端茶倒水,弗莱德站在他身旁不时地提醒着:不要指望一上来就全力击败他,要坚持,要忍耐,要拖延……要是还不行的话,就……不然就……再不就……”达克拉在一旁听得头大无比,不时傻乎乎地问两句,反到惹来一阵痛斥:“我刚才不是说了么,要是他这样这样,你就那样那样,不是这样那样,而是那样这样。明白了……”
回过头看红焰那边,水手们像众星捧月一样把他围在中间,也是全套服务干什么的都有。红焰坐在一边一言不发,盯住达克拉看个不停,他仅有的一只绿色眸子透出一种震慑人心的兴奋和执着。
不久,这场原本很普通的竞赛已经将船上不少无聊的乘客吸引了过来。这些商人们已经在狭窄的仓室里憋了三天了,这来之不易的热闹正好让大家放松精神。这么好的机会,我怎么能随便错过?
“下注下注了啊,红角是来自遥远精灵森林的谜一般的异族勇士,俊美的独眼游侠,自由之风的使者,高傲神秘的斗士——红焰,他的赔率是二赔三。蓝角是拥有岩石一般强健体魄,经历过杀人战场的死亡考验,勇士中的勇士,巨人中的巨人,了不起的战士——达克拉,他的赔率是一赔二。你们还有最后的机会,买定离手,抓紧时间决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