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奕篇.红与白

7、深陷

那天, 薛奕去找了韩故，将事情的意外发展告诉他。

韩故听了, 和她一样震惊, 他没想到霍廷耀动作这么快，这么直接。

而随之而来的，是恐惧。

韩故说：“不要再跟他接触了。”

薛奕捧着水杯, 问：“然后呢, 远离霍家么，还是将这件事告诉霍骁？”

韩故一顿, 半晌回答不上来。

得罪了霍廷耀, 就等于斩断了霍家这条线, 此前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且不说霍骁对薛奕的用心, 就说薛奕知道霍骁那么多事, 霍骁都不会允许她抽身。

可若是将今天的事告诉霍骁, 那也无疑是自讨没趣，霍骁难道还能为了一个女朋友去和自己的父亲翻脸，他讨好都来不及。

韩故轻叹一声, 说：“我会帮你想办法。”

可薛奕知道, 他们都没有更好的办法, 胳膊拧不过大腿。

而且谁都想不到, 霍廷耀会来这么一手。

薛奕没接茬儿。

就在这个时候, 薛奕接到了霍廷耀的信息。

就只有一句话：“最近有个新开盘的小区, 如果你有兴趣, 下回一起去看看。”

薛奕看到信息，愣了许久，然后将手机举起来, 示意韩故, 说：“他又加码了，这次是房子。他不是在试探我对霍骁是不是认真的，他是打定主意要把我变成他的人。”

韩故就站在那，脸色发白，眼神失落，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心里万般不愿，却无能为力。

他可以选择不帮薛奕，反正这是条不归路，让她去就是了。

可是他做不到。

他又能说什么呢，劝薛奕收手，拒绝霍廷耀？

薛奕不会同意的。

果不其然，片刻后，他听到薛奕这样说：“其实年龄并不重要，我所追求的也不是霍骁的年纪，而是他的身份、背景，他能给我的权力，还能让我掌握到更多线索。相比之下，霍廷耀比他更适合。他拿我当工具，我又何尝不是？同样都是互相利用的关系，只不过是从儿子跳到他老爸。”

这番话，薛奕是抖着声音说完的，可是这次的她，却已经不再像是上次决定分手时那样悲伤，以及难以面对了。

她变得更麻木了，心更狠了，自然对自己下手也就更重了。

薛奕话落，便起身要往外走。

韩故未及多想，一把抓住她，攥着她冰凉的手掌，问：“你去哪儿？”

薛奕张了张嘴，一时无言。

她还以为，她和韩故彻底完了，韩故会瞧不起她，所以她选择走，她不想面对那样的场景。

韩故将她拉回来，吸了口气，才组织好语言：“你以为接近霍廷耀是件容易事么，他比霍骁更难缠，城府极深，没有我帮你，你能行么？”

是啊，没有人帮她，她能行么？

而且除了他，还会有谁帮。

薛奕垂下头，没说话。

韩故指了指她的手机，将心里的情绪压下去，说：“过一会儿回复信息，就说‘多谢霍先生，我还是需要考虑一下’。别的不要说。这样，他会以为你是抬价，而你也有抬价的资本。在这种生意人眼里，越得不到就越有价值，总之不能让他觉得你眼皮浅，一套房子就能收买。后面的事，还得继续打太极。”

……

后来，薛奕就按照韩故所说，开始与霍廷耀周旋。

在周旋之余，薛奕也不忘多探听一些父亲薛益东的事，包括张、齐二人。

只是说到周璇，霍廷耀是这方面的高手，他抛出多少鱼饵，就要拿回多少回报，绝不是薛奕利用完就可以了断的。

而在生活中，薛奕也逐渐注意到家人的变化。

首先就是张芸桦。

在薛奕刚得知薛益东的死是人为设计之后，就曾经和张芸桦吵过一架，质问她真相，后来母女俩的关系就再没有恢复到从前。

而后薛奕暗中做了许多小动作，都没有跟张芸桦商量，哪怕是薛奕有时候晚上会去ktv和酒吧，或是跑去二层小楼夜宿不回家，张芸桦都以为那是薛奕表达叛逆和反抗的一种方式，还是宽容居多。

直到某一天，薛奕提早回家，就在卧室里，隔着虚掩的门，听到后来回来的张芸桦讲电话。

电话里，张芸桦对常智博提到薛奕的叛逆，语气中有着难过，也有心疼，还说就怕薛奕钻牛角尖，跟自己过不去，所以她很少控制管教她，就是怕她做出更极端的行为。

听到这里，薛奕自觉惭愧，没有更早的发现张芸桦的苦心和忍让，反而一再地表现自我，只强调自己的痛苦，反而忽略了家人。

到了晚上，薛奕一个人睡不着，就去了薛芃的房间。

薛芃刚背完书，正准备睡觉，看到薛奕抱着枕头进来，很惊喜，一下子挨上去，像小时候一样撒娇。

薛奕心里瞬间软了，再一看薛芃的书架，才发现她现在的读物有了很明显的转变，除了一些悬疑小说之外，还有很多痕检检验方面的专业工具书。

薛奕说：“没想到你会对这些感兴趣，我还以为，你以后也会像爸妈一样，去做科研人员。”

薛芃应道：“高三还离我太远，到时候报考什么专业还不一定，眼下这些都只是兴趣罢了。”

薛奕笑笑，没说话。

真实世界中的案件调查，其实是繁琐的，远没有小说里的跌宕起伏，天马行空，那需要大量的枯燥的工作打好基础，还要做好证据的整理，写大量的文书报告。

可是这样的工作却恰好是适合薛芃的，她性格闷，不浮躁，也有耐心，学习上也从不眼高手低。

晚上，薛奕和薛芃一起躺进被窝。

薛奕久久没有入睡，睁着眼睛看着黑暗，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而自责，其实家里的这些变化，她早该注意到的，只是她将全部精神都放在与霍家人周旋上。

然而现在箭已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容不得她后退了。

……

薛奕最终还是答应了霍廷耀的条件。

在达成交易的那一刻，薛奕微笑着，清晰地看到霍廷耀眼中一闪而过的得意和轻视，她知道那意味着什么意思，可她不在乎。

霍廷耀十分阔绰，等到她成年后，就将霍家的一套别墅过给她。

或许在霍廷耀心里，他以为是别墅和人脉资源打动了薛奕，这个小女生看上去精明，也对自己的资本十分有自信，可惜还是目光短浅了，将自己当做货品一样与人交易，也不过如此。

薛奕想的则是，接受霍廷耀，成为“自己人”，下一步该如何从中探知薛益东遇害的线索。

只是在那件事之前，摆在薛奕面前的还有另外一件事，那就是霍骁。

薛奕问霍廷耀，该如何跟霍骁解释。

霍廷耀只说，这件事他会处理。

而霍廷耀所谓的处理，可真是简单粗暴，就是随便挑了一个日子，将薛奕约到霍家。

薛奕被管家请进门时，刚好撞见了当时在家的霍骁。

霍骁很惊讶，问薛奕怎么过来了。

管家却说，薛奕是霍廷耀的客人。

霍骁的眼神瞬间变了。

随即霍廷耀就从书房出来，笑着叫了薛奕的名字。

薛奕也笑着应了，越过霍骁走向霍廷耀。

霍骁转身，瞪着两人，清楚的看到霍廷耀站在书房门口，轻轻搂了一下薛奕的肩膀，遂当着霍骁的面将书房的门关上。

两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而霍骁只能傻站在原地。

那一刻晴天霹雳的感觉，已经将近十年没有过了。

上一次，还是因为母亲的去世，令年幼的霍骁，第一次尝到世界崩塌的滋味。

几分钟后，霍廷耀从书房出来了。

开门的瞬间，霍骁看到里面薛奕正坐在沙发上，专心地看着手里的一本服饰目录，像是在挑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