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如同当年潘希年自己亲身经历的那样。
潘希年不禁想起自己十四岁的事情。也是这样一个夏天,夏阴长而蝉鸣远,她和朋友去海边玩到夕阳西下,才意犹未尽地回家。进到院子里她看见家里的虎斑猫在茶花丛里打滚,忍不住去逗它玩,这时听见二楼父亲书房的窗口传来陌生人的声音,一抬头,是一个英俊得过了分的年轻男人,正在书房的窗边和父亲谈笑。
他感觉到一楼投来的视线,也偏过目光来,两个人目光交触的一瞬间,潘希年清楚地记得阳光仿佛忽然强烈起来,耀得她全然睁不开眼睛。
然后父亲也看见她,叫她上楼来,介绍说,这是他的学生,在德国留学,叫费诺。
他微笑,朝潘希年伸手,叫她的名字,希年。那一刻潘希年心头如同小鹿乱撞,简直不敢正视他。
那天他们四个人一起去吃晚饭,又送费诺到码头搭船渡海,回家的一路上父母说了不少费诺的事情,其中有一句玩笑——要是将来希年的女婿,是费诺这样的年轻人就好了。
当时父亲还笑话开这个玩笑的母亲,说希年还小,等不到费诺而费诺也等不到她了。
她倒是记不太清当时听到这句话的反应了,就记得一直回头看向大海的方向,看那不大的渡船驶向粼粼月光深处,驶向对岸那灯火通明的城市。
那个时候父母都在,她也在他们身旁,挽着父亲牵着母亲的手,以为这样的日子会过一辈子。
后来她若干次听到父母提起这个名字,听说他的故事,却再也没有见过他。
记忆停留在十四岁那个夕阳都陡然灿烂的傍晚。
直到四年后的那一天,在最深的黑暗里,他们重逢在陌生的医院,她听见一个声音说,希年:“你醒来了。”
潘希年把自己从往事中拉回来,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她不由得想,如果把当年父母的玩笑话说给费诺听,他又会有什么反应和对答。很快,费诺也注意到了静静站在一边的潘希年,他把目光从一大堆木料和说明书上移开,迎着光,微微眯起眼来,看着阳光下的潘希年,笑着伸出手,温柔地呼唤她,正如之前的无数次一样:“希年。”
潘希年点了点头,在阳光的深处,走向她所深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