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高达两米的,完全由巨石制成的,钢箍固定两端的“石滚”,在十几个人招呼以及十几头牛的拉动下,将稀松的和着石灰的路边压实,道路是笔直的,而在道路两侧,还挖出了深深的沟渠,据说是要在那里盖下水道。
对于第一次来连云港顾兆桢来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热火朝天的工地,而且这裏压根就不是一个工地,从来到这连云港,在他的眼中,连云港的每一个地方都是工地,一条条像现在这马车奔走的碎石路,将连云港的框架构勒了出来。
作为一个商人,顾兆桢怎么也想象不出为什么那位李董事长,会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按道理说,这开发地产应该像外国人开发租界那样,一点点的扩大,那有像他这样,一次拉出了一个大框架,按照介绍,似乎这还是一期工程。
而现在马车行走的这条主路,连云港的第一大街,路辐宽度竟然达十三丈之多,这怕是全中国最宽的一条大马路了,在马车经过火车站工地的时,看着那挖出一个巨坑的火车站,顾兆桢忍不住感叹起这六合公司的财力。
单就是只是这一路上看到的道路两侧的工地以及工地上的工人,六合公司的财力,便不是什么一般公司所能相比。
“廷乐,我敢说,这次咱们怕是来对了地方了!”
顾兆桢瞧着路边那正在盖着的建筑,衝着身边陶礼胜不无激动地说道。不过二十六岁的他,语中难免带着年青人才有那种的冲动。
“嗯,将来只要铁路一通,这地方不出……”
“嘟……”
突然,一阵蒸汽汽笛声打断的陶礼胜的话,只远对面一辆小火车正咯吱作响的喷吐着烟雾,朝着他们身后的方向驶去。
“这,这火车……”
两人的眼睛一睁,这照报纸上的报道,这六合在这裏开工还不到三月,咋这么快就跑起了火车。
“先生,您们一定是外地来的,那火车是从码头开过来,沿路送料的,这可是苏北独一份的小铁路,”
赶马车的师傅回头瞧见这两苏南人那副呆样,先是一阵憨笑,然后又面带得色地说道。
“俺的兄弟上工的时候,都坐那小火车!”
“哦,哦……”
应了声,顾兆桢倒是没在说什么,那小火车不大,车头不过也就是比两辆马车稍大点,自己还以为这么快那陇海铁路,就修成了开始跑起了火车。
“等那铁路修通了……”
想到进城的时候,看到那几段已经夯实的铁路路基,顾兆桢脑海中便浮现出这座城市的繁华模样来,有了铁路、有了港口,就会越来越多货物从这裏进出,人自然会越来越多,城市也会越来越繁华。
“一定要把厂建在这地方!”
顾兆桢在心裏嘀咕一声,这次来连云港,纯属无奈之举,幼年丧父,读书不多的他,早几年上海一家专营妇女服饰的洋货号当学徒。由于勤奋好学,刻苦钻研,利用业余时间研习各种编结书籍,很快精通生意,十年前满师后组织家庭手工业仿制,好不容易手头有些积聚,于是便放弃手工编结,准备改做机器制袜厂。
好不容易说服身边陶礼胜参股合伙办厂,可在找着厂房准备办厂之后,却碰着一系列的麻烦,对于本就没啥后台的两人来说,厂子还没办起来,那边用来打通关节的银子,就花了好几百两,那陈都督主理下的上海,可事事都得花钱子,眼瞅着这就通关节像填无底洞一般,也就消了办厂的心思。
后来还是在旧报纸上看到六合公司的报道,说是欢迎各地客商前往连云港办厂置业。虽说离上海远是远了点,可抱着试试看的念头,他拉着自己的合伙人从上海来了连云港,而眼下,一看这拉出的来框架,再看那些工人,顾兆桢脑海中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市场”!
“发达了,发达了……”
顾兆桢在心裏头轻声,甚至小心翼翼的嘀咕起来,这裏有这么多工人,他们一年得用多少双袜子,等将来这城市直建了起来,又得需要多少袜子,再到将来,那直达西北腹地的铁路修通之后,这沿着铁路线的市场。
“就是这离开上海太远了,咱们要是在这办厂,没准……”
陶礼胜反倒是在那里自顾自的轻言着,似乎有些不太满意这距离。
“没准最后利都扔在了运费上,”
他的这一句话,反倒是让顾兆桢一乐,自己这个合伙人,就是转不过来这个弯,等回头再和他说道这事。
不一会,马车便停在了一排简易的木板房前,木板房前赫然是铺设的非常整齐的石板地砖,甚至在人行道边还能看着种好的法国梧桐,不过那梧桐树倒也不大,应该是刚从林场起出的树苗。
“这地方,嗯,总算还有点城里头的样子了!”
直到这会,看着那石砖铺的人行道和那浇了柏油的碎石路,陶礼胜总算是满意的点了下头,这地方至少比自己想象的稍好一些。
“好了,别摆弄你那大上海来的做派了!”
顾兆桢应了一句,人便朝着那边挂着连云港管理会招商局的房屋走去,来的路上他打听了一下,招商局负责招商事宜,不过是一进屋,顾兆桢便看到这间坐着几个人的办公室里立即有人迎了过来。
“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起身迎过来的职员面上带着笑,显得极为客气。
“哦,我,我是来看看,”
顾兆桢轻声嘀咕一声,心裏思索着应该怎么说这事,可瞧着那人的笑容,他还是把自己的来意说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