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城外的大官路,一辆半新半旧的西式马车,正急速地行驶着。车裏面坐着的是一位看上去脸庞有几分清瘦,但其相貌显出几分儒雅之气,衣着讲究的三十几岁的男人。一眼看去就可以判断出是一个享福安态的人。在他的黑发中虽然隐藏了些许白丝,却因为有几分自然卷起而平添了几分书生之气。不过若是仔细看去却能发现他那双目中却是目光诡异。
“宋芸子!”
念叼着这个名字,田子运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这笑容衬上那目中的诡异,却足以让人心生寒意,可这会马车内却只有他一个人。
除去养兵之外,张勋身边还养了一些“清客”:吃闲饭,说帮腔话。此类人多半为前清遗老,而四川进士宋芸子也是其中一人,宗芸子,年已花甲,一年四季均着长衫,除与张勋密谈之外,很少在大庭广众面前亮相,为大多数人所不知。但田子运却知道此人奸狡多诈,能言善辩,为张勋幕后主要人物。
不过在张勋的幕僚、清客之中,这宋芸子却颇有意摆脱“清客”之名,成为真正的幕僚,这次张勋大军南下,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筹备军需的事物,虽说在“就地征粮”的辫子军里,这种事也是一闲差,可他没有讨价还价,一口便应承下来了,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个机会,一个办事的机会。
“何尝不是机会呢?”
冷冷一笑,田子运明白,那宋芸子想办“事”,恐怕还是想和万绳械争权,幕僚也罢、清客也好,总也分个前后轻重的。
一进堂厅,便看到一位坐在首座年过花甲,身条细长瘦削,下巴留着一束山羊,脸盘消瘦的老者。
“见过芸子先生!”
田子运便急忙掸了掸一尘不染的西装,地走上前给宋芸子鞠了一个深深的躬。
因为田子运身着一身西装的原因,宋芸子一见,便是一皱眉,然后上下打量一番这田子运,这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最看不得人穿西装,这人,原本想回了他,可转念却伸手道。
“田先生,请坐!”
眼前这田先生是六合办事处介绍来的“粮商”,虽说武衞前衞军往往就地征粮,可现在驻于扬州却少不得这些粮商出力,想着这也打消了拒绝地念头,在田子运坐下后,便开口话问道。
“不知,田先生此行,所为何事?”
“一来固是生意之需,二嘛……”
佣人将茶奉上时,田子运话语稍顿,从口袋中取出一张支票。
“自然是拜会芸子先生!”
话间田子运将支票向前一推。
“听闻芸子先生是书法大家,此行一为拜会芸子先生,二则是为向先生求字一幅!”
宋芸子只是抚须轻笑着,那眯成细缝的双眼中却流露出一丝讥讽之色,这人哪……
“送客!”
两字从他口中吐出。
“嗯?”
宋芸子的话只让田子运一惊,这,这是怎么回事?
“田先生,请!”
进屋的佣人便伸手鞠躬做着请字。
“芸子先生,我……”
正欲辩解时,田子运却一转身。
“哎,罢了,田某已尽人事,想来……哎……可怜冷雨秋当时不曾听人言啊!”
“哦!”
他的那声叹倒是让宋芸子一惊,微微抬眼。
“慢!田先生,有话不妨直言!”
“不就是一个小后生嘛,有什么好担心的!”
张勋大大咧咧地说着,瞧着宋芸子心下一陈好笑,这宋学究啊……
“轩公,那李阿四可是万万不能小视啊,冷雨秋、黄兴,莫不都败于此之手,兵不血刃夺其兵权,那李阿四可手到擒来之事。”
一见着张勋,宋芸子便有些惊慌失措地说道。
从田之运那得到消息后,他便连忙来到帅府,如实相告,他知道这对他来说是个机会,是“由清入幕”的机会,若是办好了。
“学究,这个李阿四就那么厉害?”
尊称宋芸子为“学究”的张勋听着宋芸子这么说,倒也觉得的好奇。
“威德并举,以收拢人心,这掌兵之事,大帅比芸子更为精通,可铁打的营盘敌不过白花花的银子,冷雨秋的第三师,让李阿四用几十万弄倒了,黄兴的第一师,就连那第八师,还有……”
吐出一个又一个江苏陆军的番号,宋芸子脸上尽是急,对武衞前军他虽说不甚至熟悉,可那些个丘八是什么模样,又岂会不知。
“银子?”
这两字只让张勋心下一惊,当兵的用什么收拢,靠的就是银子。
“没错,就是银子,他李致远旁的不多,就银子多。”
“嗯!”
点点头,张勋倒是没有否认,连袁世凯都欠他李致远的银子。
“他李阿四来扬州,不必带别的,只要带上银子,恐怕……”
宋芸子的话让张勋心下涌起一阵恐意,他想了想说道。
“看来,咱们可真得小心那李阿四。”
停了停,张勋又一抬眼问道。
“可那李阿四真的来扬州了?万一只是流言,咱们大张旗鼓的抓一个小后生,可不就惹笑话吗。”
“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