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致远啊!李致远!你让我如何是好啊!”
将指间的快到烧到手指的雪茄烟狠狠的按灭在烟灰缸内,袁世凯在自问之后,又沉默片刻方才又自语道。
“名、威、钱,你也就差个权了!”
就差一个权了!
这个年青人会向他一样,利用手中的军队为他谋求权力吗?突然间,袁世凯只觉得后背一凉,他意识到,或许,此时,那个他认的“干兄弟”正面上含笑的在背后磨刀霍霍地等待着一个机会,一个名正言顺的机会,好让他“不得不痛苦而无奈的选择以武论是非!”
“高啊!”
想到这裏,袁世凯禁不住在心下佩服起自己的这位“处心积虑”的小兄弟了,不过是短短两年时间,当初那个脚下无寸萍的“小老弟”,现在竟然成为了他袁世凯的心腹之患,而且还是唯一有可能威胁到他,夺去他总统之位的人!
这如何能不让他佩服,手指捏着胡角,袁世凯皱着眉头,神情变得越来越冷,冷的只让这房间似乎都低了数度。
就在房间内的温度骤然降低时,总统府秘书陈荣昌却急步走了进来,一进门他并未注意到大总统神情的异样,而是直接汇报道。
“大总统,多名欧事研究会要员凌晨时分乘火车离开京城,其,其欲前往连云港慰问……”
突然的汇报,只让袁世凯头顶炸了一个惊雷!
这道惊雷只震他半晌未曾回过魂来,他没想到这边自己不过是刚意识到李致远的威胁,那边国民党竟然就要和他合作了。
顿时袁世凯发怒了,他用力的一拍桌子,大声怒喊道。
“不得了,不得了!如今国事未靖,方得特赦之叛逆,竟欲册反我国之要员,根本就蔑视我这个总统。我知道,这是国民党人起的横,是国民党对我的发难。他们回国那里是爱国,根本就是心裏头打着祸国殃民的主意。我们要……”
可话到嘴边,袁世凯却突然沉默了下来,他看着面前的陈荣昌,这位前清的翰林,然后似有些尴尬而有略带些许歉意地说道。
“哎,瞧我这脾气,当真是年龄越大,这脾气越大,越来越糊涂了,他们去慰问也是实属应该,嗯!实属应该啊!”
话音一落,袁世凯的目光猛然变得越发森冷起来。之所以急时收口,是因为他意识到,现在他堂堂民国大总统,面对李致远竟然没有了底气,尽管变得谨小慎微起来,尽管目光森冷,但袁世凯却继续说道。
“咱们可不能落后于黄兴那帮子人啊,咱们要也要派人,派人去连云港慰问,致远老弟这次可真是劳苦功高,功在千秋啊,千万不能凉了人心,为那些野心勃勃之辈所用……”
此时袁世凯似又恢复到那个“用人唯才”的袁世凯了,似乎这才是他袁世凯的真貌一般,可他在说话时,目中的冷意却暴露了他的心境。
李致远!要想个办法了!
在蒋作宾又就青岛战场局势加以汇报后,待其办公室,李子诚把视线投向一直欲言又止的章炳麟,和很多人一样,他同样也是在这场冲突之后方才来到连云港,进入经略使公署。
“怎么,太炎兄,有什么要说的吗?”
“经略使,看来,这一仗已经没什么悬念了!”
章炳麟的语气显得非常平淡,事实上,昨天,当初全歼第一舰队的消息传来时,即便是老成稳重的他,也是和其他人一样,兴奋的大声叫喊了起来,此时的平静,反倒是兴奋之后的冷静。
在冷静下来之后,出于某种政治上的敏感,章炳麟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年青人的地位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改变,他不再是那个拥有一路多城的实业商人,而是一个一举一动都将为举国关注的政治人物,而且更重要的是,在现在的中国,他又是唯一在政治上、军事上、经济上有能力挑战袁世凯的人。
也正因如此,章炳麟才知道的事实上,对于眼前的经略使而言,打赢日本并没有解除他的危机,事实上,暴露出的实力反而让他陷入新的危机之中。
“战争没什么悬念,现在……”
沉吟着,李子诚朝章炳麟笑了笑。
“在日俄战争期间,奉天战役日军取胜之后,儿玉源太郎曾说过一句话!”
话声稍顿,在心下感叹历史上日本的运气之余,李子诚方才补充道。
“战争一旦开始,最大的课题就是怎样结束。现在,对我们而言,最大的问题,就是怎么结束这场战争!”
经略使的话,倒是在章炳麟的意料之中,眼前的经略使太过于单纯,或许这正是他吸引他人之处,面对这个回答,他轻轻地摇了摇头说道。
“的确,如何结束这场冲突或许非常重要,但是,经略使,我现在考虑的是,这场战争结束之后,经略使和经略使公署以及陇海路的定位,这个啊……”
微微抬眼看着经略使,章炳麟不无认真的说道。
“这个才是最重要的!”
“你的意思是……”
章炳麟只让李子诚眉头微微一皱,那是自己本能想去的抵触一些东西,一些不想去触及的东西。
“此战之后,论及威望,怕经略使将不逊于大总统,单以民间威望而言,如经略使认第二,怕中国无人敢认第一!”
章炳麟如实的道出昨天他思考了整整一夜的事情,中国的事情就是如此,这场冲突使得经略使成了英雄,打赢了,那可是自鸦片战争以来,中国赢得的第一场国战,而且赢得很漂亮、胜的很轻松,到那时,民众会不吝惜任何词语去赞美经略使,可对经略使而言,那却不亚于一种捧杀。
经略使或许无心,但谁知道他人是否有意?更何况以袁世凯的精明,他又岂会看不到经略使对他的威胁,他又岂会坐视这一威胁,任由这威胁不断的发展壮大。
“到那时,只怕大总统会极不舒服!大总统若是不舒服了,即便是经略使想安做淮海经略使,安心发展陇海铁路,恐怕也没什么可能了!”
曾被那位大总统在东北“坑”了一把的章炳麟对袁世凯有一种本能的抵触,所以才会有那方面的担心,他不无忧虑地看着经略使,又苦口婆心的劝道。
“经略使,现在大总统所控之兵不过三十万,而经略使所控江苏陆军却达十个师,十六万人,且有航空队之强,又有大胜之威,若是经略使能于此战之后,挥师北上……”
剩下的话他还没来得急说完,章炳麟却看到李子诚突然笑了起来,不过那笑声反而有其它的意思,有些无奈、似又有些失望,甚至还有一些——愤怒!
大笑的同时,想着章炳麟的话,李子诚的心裏像是窝着一团火似的,他在说什么,他是想劝自己应该打内战吗?
这难道就是历史?但不愿让自己的情绪因此爆发的李子诚却突然哼了一声,伸手打断了章炳麟的话,现在已经没有必要再听他说下去了。
“这一切,还是等这场结束了再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