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军一个炮兵阵地,尽管是寒冬,但是那些德国士兵们却早已经脱下了外面的军大衣,身穿相对单薄的军装,不断的奔向身后的弹药堆搬运炮弹,并不停地向火炮装填炮弹。刚填上一发,在炮弹打出的瞬间,便转身去搬下一发,炮兵们一个个累得汗流夹背。
此时整个炮兵阵地,虽然军官们还在按作战要求,拼命地喊着:“开炮!”的口令。可混成一体的开炮声早已经盖过了军官们发出的口令,士兵们只能看到他的嘴在动,根本听不到他在喊什么。实际让他们知道要开炮的,是军官们手里不停地挥下去的指挥旗帜。
突然,在这片震耳欲聋的炮声之中,一道尖锐的“空中列车”的轰鸣打断了他们的动作,原本忙活着装填炮弹、攻击法军阵地的炮手们立即朝着空中看去,在空中传来的列车轰鸣般的呼啸声时,所有的炮手都兴奋的高喊了起来。
“阿尔弗雷德!”
是的,只有一种大炮发射的炮弹可以带来这种特殊的尖利的空中列车的轰鸣声,或许大口径攻城炮的炮弹划破天际时,同样也会发到空中列车般的轰鸣,但是那种轰鸣声却是低沉的、沉闷的,就像是列车进站时一样,但是“阿尔弗雷德”却完全不同,它的啸声是尖锐的,像是长长的汽笛声,更像是列车高速从空中飞过的声响。
在过去的五天之中,每一次当德国士兵听到他们的“阿尔弗雷德的咆哮”时,他们都会兴奋的停下一切工作,然后兴奋的朝着天空喊叫着,呐喊着,似乎是在为“阿尔弗雷德”助威,他们知道,当“阿尔弗雷德的咆哮”降临时,法国人也就支持不了多长时间了。
无坚不摧的“阿尔弗雷德”正在结束这场战争,当然,如果工兵的重载铁路修的够长、够快的话,也许他们能一路打到巴黎,然后用“阿尔弗雷德”把整个巴黎夷为平地,当然,如果有这个必要的话。
“咣……”
听着空中那刺耳的高速列车驶过般的轰鸣声,头戴桶型白帽的上尉的脸色一变,之前所忍受的德国人的炮击,虽是震撼,但是对于他来说,那一切还是可以忍受的,但是现在……听着那似乎越来越近的啸声,他似乎看到了末日。
“戴高乐,我们完了!”
一个少尉听着空中的“阿尔弗雷德的咆哮”面色苍白的扭头看着他的连长,而戴高乐虽是面色苍白,但却是抿了下嘴唇,而后笑说道。
“不,这一切只是才开始!”
作为一个主动向司令官申请来到凡尔登最前线的低级军官,在过去的几天之中,他已经听到了太多关于“阿尔弗雷德”的神话,也曾亲眼目睹过,那深达数十米、半径超过百米的巨大弹坑,可是却无法阻止他决心“报效法兰西”的决心。
“先生们,德国人的巨炮可以摧毁我们的要塞、我们的防线,但是却无法摧毁我们保衞法兰西的决心,我们……每一个法兰西人,都相信,法兰西是我们的,是我们的,绝不能让德国人夺去……”
在“阿尔弗雷德的咆哮”中,戴高乐却是不顾危险的站到堑壕阶台上,露出半身,向他的部队作着最后的演讲,当他一遍又一遍的强调着“法国是我们的”时候,他的脑海中甚至回忆起了过去,回忆起了少年时的一幕幕。
夏尔?戴高乐的父亲亨利1870年22岁的时候,法国正面临着普法战争的失败。
那时年轻的亨利毅然加入了志愿者的队伍,并获得了一枚后来被他的二儿子,也就是现在的法军戴高乐上尉视若珍宝的勋章。恢复和平以后,由于生活所迫,亨利不得不任教谋生。这是一位知识渊博并有坚定的道德信仰的人。他没有古怪的嗜好,他爱上帝、爱国王、爱祖国、爱青年,坚定地把上帝和国王的思想灌输给青年一代。他神情严肃,长着一双象牙一般的手,常常创作希腊哀歌。在政治观点上,他自称是“一位悔恨的君主主义者”。星期四下午,他常带着妻子和五个儿女去拿破仑墓或凯旋门前静默志哀;星期天则常带他们去当年他曾在此战斗并且负过伤的凡尔赛或斯坦战场。对于戴高乐来说,也正因为父亲的影响,他的童年心灵上形成的某种“思念法兰西”之类的教育,就是通过方形王旗和简练的碑文,通过对法兰西民族历史上的光荣和牺牲的追忆,通过罗斯丹?特泰依等着名作家的作品以及史诗歌曲等进行的。
而他的大伯父,那位他直接继承了其名字的夏尔?戴高乐,则对他的影响更加奇妙。他在一首诗里写道:
在每一个遭到侵袭的军连里,
每个人都在与敌人激战。
他们是不问举起军旗发出第一声集合令的人的军衔高低的。
夏尔?戴高乐正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听父亲讲述他在德国人包围巴黎时负伤的经过,听母亲回忆她的双亲在得知踌躇满志的巴赞元帅率领全军投降的消息时潸然泪下的情景。那时夏尔?戴高乐的年纪还实在太小,但小时候的记忆也足以使他在成人后认识到小时候所接受的一切,国耻和荣誉、爱国和祸国、宗教和信念,都是当时整个法国、更是戴高乐家人餐桌上交替谈论的话题。在这样的家庭道德氛围中,夏尔?戴高乐自然而然的树立了报效祖国、重振法兰西、再塑军队形象的宏愿,也像他的身体一样,逐渐成型。
这个家庭传统的文学氛围,也对他人格的形成起了积极的作用。在他10岁生日那天,父亲带他去看罗斯丹的《小鹰》。他被这出爱国主义的戏剧迷住了,一回到家就一本正经地宣布他将来长大了一定要当兵。后来,他把这位爱国诗人的作品《西哈诺》全部背了下来。爱国诗人佩居伊也是夏尔?戴高乐终生崇拜的对象,他诗中的女主人公圣女贞德的爱国主义形象,和他的“法国是母亲,她的儿子们的责任就是为她效劳”的观点,始终影响着这位年青的上尉。
少时所受的教育和影响,使得尚还年少的夏尔?戴高乐形成了他“对法国的一定之见”,这就是——为了祖国的振兴和富强,每一个公民都应做出自己的贡献。而在国势日衰的情况下,只有参军当兵才是报效祖国的最好方式。
当然,10多岁的孩子“当兵”只能是游戏,但他的游戏也体现了他幼小的心灵所感悟到的责任心。一天,他的小弟弟皮埃尔嚎陶大哭地跑回家来,妈妈问他出了什么事,他说:“夏尔打我了!”妈妈追问根由,皮埃尔说:
“我们玩打仗,我装特务,送情报时被抓住了。我没有执行司令官的命 令……”
“哪个司令官?”
“就是夏尔!”弟弟说,“我没有把情报吞掉,我把情报交给敌人了。夏尔把我痛打了一顿!”
还有一次,也是玩打仗,他哥哥格札维埃因为一直装扮反面的德国皇帝而感到腻烦了,想换着当一回法国国王。但夏尔坚决不答应,他生气地连连顿足,高声叫喊道:
“不行!不行!法国是我的!”
那时戴高乐自己当时也没意识到,他激动时不假思索喊出来的这句话,现在竟然让他再一次站在弹片横飞的战壕之中,向着上百名随时都有可能被“阿尔弗雷德的咆哮”吞噬的士兵们喊了出来。
“法国是我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