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远,你……”
话时功夫,袁世凯却已经走到李子诚面前,双手紧握他的手,不无激动地说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话时袁世凯禁不住一副老泪纵横颇为动情的模样。
“大总统,您……”
扶着袁世凯的肩头,李子诚同样颇为动情地说道:
“大总统,好了,我不是没什么事嘛,让您担心了!”
虽说脸上动着情,可袁世凯那双眯起来,流着泪的眼睛的却看着李子诚,这时听他这么一说,又见他的双眼中透着致诚,来时沉重的心绪骤然轻松了:看来李子诚这关倒是过去了,以他的聪明,又岂会看不出其中的关节。
可表现是表现,袁世凯知道,无论如何,他都要拿出来一些东西,政治上从来都是如此,没有适当的牺牲,又岂会有,嗯,妥协呢?
简单的客气之后,在这间稍带着英伦风味的酒店套房客厅里,身着西式便服的李子诚与袁世凯两人对坐在大牛皮沙发上,他的面前摆着一杯黑褐色浓咖啡,客人的面前放一碗清绿的龙井茶。
似乎这两杯不同茶水,就道出了这两位中国事实上的“最高统治者”的不同之处,在一番似正非正的谈话之,慢慢的谈话开始进入了正题。
喝着茶,感觉已经铺垫个差不多,而且对于“刺客”李子诚也是避尔不谈的情况下,袁世凯知道,是时候拿出来一些东西了,于是似有意似无意地说道:
“制宪会议定于今年十月十二日,到时正值秋高气爽,虽适当开会,不过我觉得或许有些太迟了,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提前一个月,还是没问题的,毕竟,这制宪代表又不是全省投票,将军推荐,再由省议会表决就行了,拖长了,只怕夜长梦多啊!”
从袁世凯的话间,李子诚能听出他想要让步的意思,于是想了想说道:
“大总统的这个建议甚是有理,提前的话,倒也没什么,只要他们派出合适的制宪代表,中央只需要主持举行制宪会议就行了!。”
点点头,袁世凯又接着说道:
“我准备函电各省,强调制宪会议之意义,令各省从速选择称职之制宪代表!”
话音落下之时,未理会李子诚眼中闪过的一丝疑惑,袁世凯又继续说道。
“之前,致远您觉得为了保持中立,无论是总统府还是国务院,都不应派员参加,可最近一段时间,我又看了一下外国的制宪会议,似乎美国的制宪会议,华盛顿就参加了……”
袁世凯的话,只让李子诚心下立即警惕起来,他连忙说道。
“大总统事物烦忙这些事情,想来,也不需要府院参与!”
李子诚的拒绝,似乎早在袁世凯的意料之中,他淡淡笑说道:
“咱们两人,总得有一个参与会议,只有如此,方才显出府院对制宪会议的重视,再则嘛,也省得有人说三道四不是!致远,你是美国拿过律师执照,可我连圣人书都没读过,更不要说什么西洋之法了,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参加制宪会议,去主持制宪会议!”
袁世凯的建议,只让李子诚心下为之一惊,同时开始琢磨起袁世凯的用意了,如果换做平常,他会觉得袁世凯的这个建议肯定是衝着自己来的,先前的那一番话,不过是一块引玉之砖罢了,什么函电各省,什么从速征选代表,到最后,可不都为这么一句话来铺垫的,难不成袁世凯想借制宪会议,把自己拴在那?
不对!
如果在袭击案之前,袁世凯提出这么一个建议,一定是想把自己拴在会议上,而现在,他提出这个建议,或许是向自己示好,可,怎么感觉这背后似乎有什么阴谋啊!
“致远,”
喝一口茶,袁世凯倒是语重心长地说道。
“虽说宪法是由国会和各省代表制定,但毕竟是要做关系中国千年大计的事业,要制定出一部千年宪法来,除去代表们要持以公心之外,还要有一个人能够居中调节,而这个人呢,要有威望,要能说服人,而且还要能让人信服……”
这一番高帽子被戴在头上,虽说明知是高帽,可话却说到李子诚的心坎上了,不是因为高帽,而是因为制宪会议免不了争持,所以有一个出面协调这一切,无疑是极为必要的。
“而这个人,除去致远之外,我还真不知道,若大的中国谁才适合!”
“若是大总统出面的话,那岂不是更合适嘛。”
“我,”
袁世凯却是哈哈一笑,手抚着脑门说道。
“我连国学都没学精,还谈什么制宪啊,这制宪啊、人权啊、自由什么的,我都弄不明白,怎么去说服其他人,再者……”
笑容猛然一敛,袁世凯的神情变得很是严肃。
“致远,或许你不知道,我们袁家,还没有能活过六十的……”、
提及袁家的私事,袁世凯的脸色变得极不自然起来。
“按约法,总统有权提名候选人,最终由国会选之,致远,你可是我提请的候选人之一,若是不出意外的话,在我身故之后……”
“大总统……”
摆手打断李子诚的话,袁世凯的神情微微一变,如一仁慈长者般地说道。
“国会定会选你为大总统,致远,你听说完……”
见李子诚又要打断他的话,袁世凯在挥手制止时说道。
“以致远之才,做这大总统也是极为合适的,过去这一年,谁人不识致远之能?谁人能掩致远之功?可致远,虽说你身居中枢,极擅内外之事,但你又可知,你最大不足之处在于何处?”
袁世凯的一声反问,却让李子诚微微一愣,最大的不足之处?这他还真没有考虑过。
“地方!”
吐出两字之时,袁世凯又喝了一口茶。
“自清时发匪之乱起,地方即于中央离心离德,当年武昌首义之后,各省缘何纷纷响应,归根到底,还是清廷无视地方之声、无视民声,这地方做大已达五十余年,又岂是朝夕之功所能收之?当年若非载沣操之过及,又岂有今日之民国……”
手端着茶杯,虽说的对载沣没有任何好感,但是在收地方之权上,两人却是一致的,也正是这个前车之鉴,袁世凯才会收权于中央上慎之又慎。在袁世凯说道时,李子诚则不断的点着头,对于袁世凯的这番总结,后世早有结论,也正因如此,在收权于中央的过程中,李子诚一面支持地方自治、直选,一面又强调财权,财政从来都万政之源,只要抓住财权,地方上就乱不起来,至于军权,同样是顺势而为。
“当然,致远你过去一年收权之行,即便是老成持重者,亦为之赞叹,放权之时行以收财权,一松一紧,可谓是相辅相成……”
“哪里,哪里!”
李子诚连忙谦虚的摆起手来。
“可,单是如此还不行,致远,纵使你千般之长,可却在地方上弱人一筹,你没有地方之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