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鸽鸣划破北京这四九城的天际,这清晨时分的鸽鸣或许是这座城市的特点,一年四季,岁岁如此,在一些文人墨客的笔下,这鸽鸣似乎已经成为了北京的象征。
不过与往日不同的是,此时的北京,尽管即便度过晚春而进入盛夏,但是这京中的空气还是让人觉得有几分寒彻骨之感,原因非常简单,一直以来,人们所担心的“流言”终于得到了证实——总理李遇袭!
官方的消息不仅证实了这个先前的“流言”,而更让人担忧的是,在天津有报纸报道说——“总理李已搭乘‘平海号’战舰返回连云港”。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这会人们终于想到了一个由来已久的成语,同样也知道了过去几天,为何李致远会在天津,像是没事人似的,在与大总统满面笑容的参加完工典礼,随后又是参观、又是考察的,弄了半天,他一直在等啊。
可不是嘛!
在天津,不过只有三个半师的江苏陆军,而且还混编了一些边防军和地方省军,虽说编成了五个师,可那可是被掺过沙子的,显然是不可靠的,至少不稳当,如果他表现出来的话,大总统手里可是差不多有小三十个师在那等着,没胜算啊。
向南返回江苏,这一路上穿河北、过山东的,同样也不安全,想安全南返恐怕要另寻他路,只有海上了,可在海上,过去这一年,总理李可是把洋人都得罪了一遍,那些个洋人可是巴不得他下台,又岂会帮助他?
于是乎,自然而然的,他密电从青岛调来了“平海号”战斗舰,在“平海号”战斗舰到大沽口之前,他就那么一直等着,一直装着,一直装着对此不以为意,似乎大总统还真相信了,这不“平海号”朝大沽口一停,大总统就傻眼了,要知道这大沽口打从庚子,炮台可就在洋人的要求下被折了个干净,没有炮台,任谁也挡不住“平海号”不是,于是大总统赶紧的返回了北京,一回到北京的第一件事,就是约见陆军总长。
而那边呢?
人家总理李可是气定神闲的上了“平海号”,大模大样的乘舰而去,这一次,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而且在京中,亦有不少人在那说道着什么:大总统必败,原因有二,一来嘛,大总统把军队这边朝山东等地一调,恐怕还没和江苏陆军开打,那边人家的陆军海战队,就护送着大军从大沽口登陆,直逼京师了。到那会,大总统拿什么和人家打?
若是大总统在北京投降了,纵使前线有百万大军,又能如何?
一时间,在京城人心浮动之际,一些眼皮灵活的,已经开始寻思起了退路来,准备着迎接“新主”,而那些原本云集于京中的各界人士,这会却又无不为中国将乱而心忧不已,一时间,通电四起,无非都是劝总统、总理能够以大局为重,切莫意气用事,更有甚者,亦开始有一些人,纷纷开始邀朋请友,以前往连云港游说李子诚以大局为重。
“大总统,您就不担心吗?”
看着气定神闲的大总统,梁士诒不无担心地说道。
在外界看来,袁李是决裂了,一开始,梁士诒也被这个消息吓了一跳,可在大总统请他去天津之后,他才知道,这不过是他们两人所布下的一个“劫局”,而这个“劫局”所对为何?仅只是为了劫“上海洋商浮财”。
两天前,公债开始崩盘,而现在,公债价格更是一落千丈,交通银行上海分行的经理电报中提到,上海外滩犹商洋行,十家倒闭七八,其间亦有多间银行倒闭,甚至就连汇丰那样大型外商银行,亦在这场“公债投机”损失惨重,全国业已停业的分行多达百家,这一次,不单曾垄断中国贸易的洋行损失惨重,大量破产停业,甚至就连同那些垄断中国金融的外商银行亦难以承受而陷摇摇欲坠之境,可以说是只差临门一脚了。
而与之相反的是,交通银行这一次却是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暴利,原本那7000多万的公债,虽说是半价购进,但也不过是“半摊派”性的,而现在交行却通过售出公债,获得了两倍以上的利润,可以说,这一次,交行不单从那些外国佬身上啃了一口大肥肉,而且那肥油甚至都有点里撑不住,利润太多也让人发愁。
而之所以能够获得这空前的利润,可不就是因为大总统和总理合演的这一出戏,没有这一场苦肉计,那原本在那些外国人操纵下涨疯了的公债,又怎么可能暴跌。
可这一出苦肉计,万一要是成了真……
虽说对袁世凯颇有成见,但若是要让梁士诒选的话,他还是选袁世凯,而不是李子诚,毕竟,和前者有数十年的交情,而与后者,两人却没有多少交情可谈,而且国务院的一些做法他无法苟同,那里太多的条款是把人当成“犯人”去管,用李子诚的话来说就是“防官如防贼!”,“贼祸祸一家,官祸祸一国,不得不防!”,那种把官员当成贼去防着的法子,对他来不亚于一种折磨,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如果李致远主政,不见得会任用他这种“老北洋”,至少不见得会信任他。
所以,这一番前思后想之后,随着李子诚即将到达连云港,他自然变得寝食难安起来,而相比之下,他却注意到大总统,像是没有任何反应似乎的,全不以李致远回到“老巢”为危胁。
“燕荪,你只看到一点!”
喝一口参茶,袁世凯气定神闲地说道。
“只看到‘纵虎归山’,却看来到‘自毁其名’!”
说着,袁世凯的脸上挤出些发自肺腑的笑声,如果说在两人于天津演的那几天戏之前,李致远直接上了军舰,回了连云港,他会比梁士诒还担心,可是现在,他却根本就不需要担心。
“燕荪,你看看报纸,这报纸上的通电,大都是劝李致远以国事为重,切莫一切孤行,而且还有人欲组团前往连云港游说李致远,可以说,现在,李致远他是千夫所指,而本大总统……”
笑着,袁世凯半闭上眼睛,极为轻松的手点着桌面,似乎是在那里点着戏拍,全是一副极为悠闲之色。
“大总统……”
瞧着大总统那一副安闲之色,梁士诒的心下却是一急,那报纸归报纸,通电归通电,到最后还不是实力说话。
“燕荪,你不了解李致远啊!”
话时功夫,袁世凯却是渭然一声长叹,别说梁士诒不了解他,即便是他袁世凯,又岂看透过李致远,两人在天津的一夜深谈,多少让他对李致远有了一些新的认识,李致远那个人,之所以让人看不透,就是因为私心太少。
私心!
人人有之,可为公而自损之人,又有几人?宁可担上一个臭名,也要为国家办点事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点,若是,若是李致远能一直这么持以公心下去,他倒也不失是个……
想着李致远这次为了“避免多年心血毁之一旦”,而自损其名的行为,袁世凯的心下对他倒是觉得有些愧疚,也许,从一开始,自己就像是梁士诒一样,又已之腹度他人之心了!
“大总统,士诒对李连云是不甚了解,可却知……”
声音微微一压,梁士诒吐出一句话来。
“这权力,终归还是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