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阴鸷复雠(1 / 2)

心理科医生 夏至 4304 字 1个月前

翌日。心理科。

李唯西穿了件V字型领茶色毛衣,精致裁剪的袖口点缀着一些逐马蓝,似乎在有意掩饰他的慵懒气。他的确是一夜未睡好,干脆加戴了一副金丝框圆形眼镜,一到科室便笑着和文静打招呼。

而在另一边,简一凡扶着门框闪出半个身子,暗中观察着李唯西的一举一动,而后拿出小本本,将发现记下来。

治疗室里,李唯西和方琳了解病患情况,许是累了,中途握拳半掩打了几个呵欠。躲在窗户后的简一凡再次拿出小本本,认真记下来。

从治疗室出来,李唯西看了看时间,连忙走向咨询室。躲在衞生间门口的简一凡拿出小本本,伴随着沙沙的声音,又记下了一段字。

简一凡终于满足,大摇大摆地出来,正洋洋得意的时候却一不小心撞到李唯西的身上。

“你没事吧?”

简一凡晃了晃脑袋,“头……头有点晕……”

主任办公室的青苹果茱萸长得肆意茂盛,肥厚的叶子带着扁平的条纹将窗颊映成一片绿色。翠叶青枝不慕颜色,恰与云月华的气质相称。

简一凡拿着自己的笔记本,一条一条控诉着对李唯西的不满。

“主任,李唯西今天迟到了整整一分钟!”

“主任,李唯西对待病人态度不好,我亲眼看见的。”

“主任,李唯西不|穿白大褂就进咨询室。”

“主任!李唯西这个年轻人,对我这个长辈不尊重……”

一边看病历的云月华终于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着他,“你这个,长辈?”

“是……是啊!我看李唯西这小子当医生不合格,林帆的案子主任你再考虑考虑,不行我也可以勉为其难地接下来。”简一凡清了清嗓子,强调道,“虽然案子很辛苦,但我作为长辈,还是有责任参加治疗的。”

云月华对他突如其来的表态搞得十分惊讶,讶异后又觉得他实在是不知轻重。她微微眯起眼来打量着简一凡,一双秀眉再次耷拉下来。

简一凡知道这是云月华不高兴的经典动作,被她盯得毛了正想分辩,忽见宋摘星和李唯西一起进来,连忙上前拉着宋摘星道:“你说你说,你是不是对李唯西也有意见,你快和主任说。”一边说着一边和宋摘星挤眉弄眼。

“对我?”李唯西一头雾水地看着她。

宋摘星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赶紧将头扭到一边低声和简一凡抱怨:“你是不是傻,他就在我身边呢我怎么说啊?想帮你也有心无力啊。”

“哎摘星,昨晚你可是答应我的!”

“答应答应。”

眼看简一凡急得跳脚,宋摘星连忙挺直了身子和云月华道:“那个……唯西……唯西……”宋摘星挠了挠头,忽然想起来一条,“李唯西昨天救我,太不应该了!多危险啊!万一他也被夏强伤到,咱们科不就折进去两名医生嘛!太不值得了!”

简一凡目瞪口呆地看着宋摘星。

李唯西噗嗤一声笑出来,看向云月华,“干妈,虽然我来之前你就和我打过预防针,不过科里这两个宝,我今天才算见识。”

“干妈?”简一凡和宋摘星再次异口同声地叫道。

云月华冷哼一声,不怒自威的样子让简一凡立刻矮了半头。果然,更冷的声音直直向他压来。

“简一凡,我看你一直盯着唯西,是不是太闲了?既然你对唯西感兴趣,就把夏夏的案子交给唯西做吧,你啊,先去神经内科看看自己有没有什么病症。”

“我没病啊。”简一凡坚持反抗。

“我觉得你有。”

云月华放下病历,开门请他们一并出去,临了不忘交代道:“唯西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是什么人我比你们更清楚,不要妄想在我面前说他坏话。林帆的案子之所以给他,是因为他专攻这个方向,我相信他能胜任。”

简一凡和宋摘星面面相觑,再看向李唯西时,他脸上的笑意更深,浓浓的散都散不开。

“朝中有人好办事啊,好办事。”

简一凡嘀嘀咕咕地踏出门去,宋摘星和李唯西对视一眼,也一并跟了出来。出门的刹那,宋摘星想起来正事,连忙衝着云月华道:“主任,吴副主任喊我们一起开会。”

明净的走廊分隔出不同部分的心理室,每一个房间都带着安宁而平和的气息。咨询室分成四个房间,由主治医师分配使用。心理咨询是医生问诊病人的重要一环,咨询室自然成为对病人进行心理评估的重要地方。

心理咨询室1部,夏强站在窗户前连连叹气,嘴裏仍然不停地咒骂着:“妈的,就会给老子添麻烦。抑郁症?你昨天还在玩手机嘻嘻哈哈的,能有什么毛病?”

文静给夏夏倒了杯水,夏夏仍然一句话不说,让文静颇为担心。

“您看您女儿都病成什么样了,您也消停消停,好好配合夏夏一起做治疗吧。”

“你开什么玩笑?”夏强像是听见一个极为可笑的笑话,“她有病,需要我做治疗?我供她吃穿,供她上学,供她上辅导班,老子每天忙得没个人样,现在她生病了还需要我配合治疗?哎你知不知道,她就是装的!她玩游戏的时候可没看出来有什么病,她就是不想上学骗我们的!”

此时的夏夏双眼无神,似乎不愿意再听到他们的谈话声,嘴裏开始默默念着一些词,声如蚊蚋,却还是让文静猜到了她在说什么。

因为旋律太过熟悉,夏夏哼念的,是《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歌词。

文静心尖发酸,和夏强道:“孩子的抑郁症跟家里人,跟环境都特别有关系,希望你能正视夏夏的病,她现在非常严重。”

“哼。”夏强十分不屑,“也就是儿科医生让我过来,不然我才懒得看你们心理科,就是花钱的玩意儿,我女儿浑身上下好好的,还严重?你们简直就是一群骗子!跟她妈一个样!”

夏夏忽然又不说话了,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气急败坏的夏强。她嘴角慢慢扯出一丝笑意,淡淡的,还未达眼底便就消失了。

走廊里,宋摘星喝了口咖啡,忙不迭跟紧李唯西的脚步。

“商量个事情好吗?夏强的案子我能辅助你做吗?”

昨天破碎的窗框还带着裂口,险险划到了李唯西的眉檐儿,“你真的很想参与?”

“是的!我想让夏夏好起来。”

宋摘星拦住他,十分认真道:“我知道夏强对我有偏见,所以这件事我只想辅助你来做。我有在团体治疗上的经验,之前也治疗过相似的案例,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参与进来的机会。”

她说得既卖力又诚恳,倒让李唯西一惊。许是一个人在美国待久了,做什么事情都是默默的,从不张口去要,也从不给别人机会,一贯疏冷,反不似她这样直爽殷切。

“唯西,唯西!你跟我去趟院长办公室,补一下科里的材料。”副主任吴聪突然急急走过来,连续开了三天会,嗓子都已半哑了,“院长一会还有事,让咱们赶紧过去。”

宋摘星懵怔时,李唯西轻应了一声,随即托付一般将夏夏的病历交到她的手上,“夏夏需要你,快去吧。”

宋摘星眸光一亮,谢字还没说出口,便让转身的李唯西堵回去了。

“一定要帮我看好夏夏。”

虽有杯套包着,咖啡仍然透过指尖传来丝丝热度,连心裏都暖暖的。看着他背影愈来愈远,宋摘星终于笑起来,开心得犹如小棕熊抱着春天,咕噜噜地滚下长满三叶草的山坡。

夏强从大厅拿了单子一路上嘟嘟囔囔,看着主治医生的名字冷笑几声,“李唯西?心理科的医生还真是不少。”

他没见过这个名字,想起昨天的宋摘星和简一凡,只觉得心理科乏善可陈,尽是骗人的伎俩。他辛辛苦苦地养着孩子,旁人不安慰他也就罢了,还要给自己安个欺负女儿的罪名,让他实在气愤。他昨天打了宋摘星一点也不后悔,他坚信夏夏没病——就是不喜欢说话而已,这叫什么病呢?

汹涌的大厅挤满了病患和家属们,他穿梭在人潮里,叹着气向心理科走去。与他擦肩的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人忽地就停下步子,在听到他的自言自语后转而跟着他,一步一步逼近心理科。

李唯西随吴聪刚走到医院主道上便接到孙鸣电话,对面声音急促促地:“内部泄露了消息,刘福山很可能去找你了,你万事小心!”

阳光斜斜略过眉梢,带着清寒的意味。

“不好!”

不等吴聪反应,李唯西连忙掉头跑向科室。呼啸的风擦过耳边,裹挟着他慌乱的气息久久未散。

走廊内行人熙攘,心理咨询室1部的房门半掩着,露出一隙亮光。

宋摘星准备好所有的资料,将文静唤出来问了问情况,正打算进去,却听见身后夏强猛地一声嘶吼。

“你干嘛?!”

与此同时,李唯西从拐角出现,隔着整一条走廊向宋摘星大喊:“摘星你过来!”

只是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变了。刘福山越过夏强,只一个箭步便将穿着白大褂的宋摘星挟持近身,锋利的刀刃即刻逼向宋摘星的脖颈。医院大乱,夏强连连后退,原还喧哗的走廊几秒内便腾出一大块空地,任由刘福山钳制着宋摘星一步步向着病房靠近。

他要……同归于尽?!

李唯西心惊,刘福山知道他已无路可走,看来此次挟持并不是临时起意,而是有备而来。他身上除了刀子,一定还有别的东西。

所有人都向后退,只有李唯西错过他们的身子走上前。他最终停在几米外的距离,试图吸引刘福山的注意。

“为什么要让刘庆海替你坐牢?”

“他那个傻子,天天被老婆打,懦弱!”

刘福山的声音低沉有力,宋摘星感觉到脖颈间的力量更重一分。

“没结婚之前,你也经常打骂你弟弟不是吗?有什么区别。”

李唯西盯着他,须臾不动。

刘福山有一瞬的怔忪,还未回答,便又听见李唯西说道:“别看你是哥哥,其实从小都是弟弟在照顾你吧?你弟弟很听话,很乖,在你爸爸打你的时候,他都会替你求情。”

“闭嘴。”

“他会做好饭等你放学回来一起吃,会排大半天的队就为让你尝尝最爱的糕点。你每次从学校打架回来你弟弟都要大哭一场,还学会了怎么包扎,怎么辨别各种药品。”

“闭嘴!”

“在你爸妈离婚那年,你狠狠地打了你爸一顿,被关了三个月,你弟弟天天去看你。后来,你就控制你弟弟,殴打你弟弟,直到你弟弟结婚,你再也管不住他……”

“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闭嘴!”原还冷静无比的刘福山此时像一头猛兽,挥舞着刀子马上就要扎向宋摘星!

“放开她!我来。”

李唯西趁势上前一步,阻拦刘福山:“你挟持我,我就不再说。你不就是来杀我的吗?我和她交换。”

宋摘星闻言一直摇头,眼神里满是拒绝。

刘福山冷笑一声,“你和她都会死,我要杀光所有人。”

他说着便单手撕开上衣的扣子,露出来一排炸药,身后围观的人群一下子冲散开来,惊叫一片,四处逃跑。只是刘福山现在死死守着病房,裏面的病人和医生完全出不来,只等着和他一起丧命。

李唯西眼睛半眯,不动声色地看着环在他腰上的乳化炸药。这种炸药一旦爆炸,密度高、爆速大、猛度高,还填充着可燃剂,如果让他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偌大的走廊如今只剩下李唯西、宋摘星和刘福山三个人,能逃的都逃了,逃不掉的躲在屋子里,等着未知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