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况说话也很慢,对第五伦简要叙述了一番他的经历:“老臣在汉时以明经出身为郎,又随安丘丈人学《老子》……”
他所说的,乃是汉成帝时的名士安丘望之,修的是残存的道家之学,著《老子章句》,汉成帝以其道德深重,尊为宗师,派人聘请,安丘望之却宁可游于民间学医。
此人与招摇撞骗的方士不同,腹中确有学问,耿况居然是他的弟子。
于是耿况很有资格说这句话:“老臣恬静不求进宦,只想好好钻研安丘丈人之学,是王莽不识人,非要我来做边地郡守。”
对他在上谷的政绩,耿况也很谦逊:“十年而无寸土之扩,勉强保塞不失而已,惭愧啊惭愧,老朽哪会打什么仗啊!”
耿弇善战?那是自学的,跟他无关。十年间幽州突骑扩充了一倍?此乃寇恂、景丹协助治理得当罢了。
反正耿况就一副四十多岁想退休的架势,恳请魏王准许他离开边塞,回茂陵老家,养老去,天天读《老子》,逗孙子,这神仙日子上哪找去?
但耿况越是求退,第五伦就越不肯将这位闲置,国家缺少人才啊,只琢磨着找个合适的位置让他再干些年,太守?太小了!
时间进入一月下旬,幽州的战局也宣告结束,来自渔阳的王梁也抵达南方,向回到巨鹿的第五伦禀报了北方情形。
原来,上个月右北平突骑听从了王梁的游说,派兵交给吴汉的部下盖延,南下击蓟城,上谷偏师也在进攻涿郡。正月,随着冀州战事结束,刘子舆枭首传于各地,北汉涿郡太守名为张丰者宣布“起义”,诛杀了广阳王刘接,旋即蓟城投降盖延,如此,幽州南部遂定。
幽州北部的辽西、辽东、乐浪地广人稀,虽都是新莽太守割据,但实力逊色,也都接受了王梁的劝降,陆续派了人来上表纳土,算是“东北易帜”了。
第五伦遂让张丰继续留任涿郡太守,以王梁为上谷太守,寇恂为广阳太守,盖延为渔阳太守,加上在魏王身边效命,已经封侯的吴汉,一个“幽州系”赫然形成。
这些人要么是有本事的文武,要么是手中依旧有兵卒,不会轻易心服空降的官守,第五伦需要一个熟悉幽州的人镇守。
既然耿况一心求退,不肯再碰兵权,曾经在上谷任职的景丹,就成了最佳人选!
第五伦遂让景丹以前将军身份,赴任幽州刺史。
魏王已取消州牧,恢复刺史,并将职权提至“真二千石”,秩禄高于太守,与司隶校尉及九卿等列,除了督查各郡外,也统筹民事,协助各将军。
但这就意味着,景丹“御史大夫”的职责要卸下了。
第五伦亲自召见景丹,加以宽慰:“孙卿会觉得这是惩处远放么?”
“臣岂敢有怨望之思?”
在景丹自己看来,他进攻上党、太原,仗打得不够好,这次东征更卡在了井陉,西路军成了最拉跨的一路,就算真惩罚他,也合情合理。但魏王看在旧谊,却照旧因其劳苦给了加户。
既然是官僚帝国,而非世卿世禄,就没有一个位置坐定,干一辈子不能挪的道理。
第五伦对景丹抱予厚望:“幽州诸郡虽归顺,但辽西辽东等郡只是名义归附,渤海郡还有铜马残寇手中,作为刺史、将军,可谓兼顾军民两事,卿任巨重啊!”
而冀州刺史一职,第五伦安排了邳彤担任,左丞相、后将军耿纯名正言顺,常驻北京邺城,统筹河北军政。
“并州文有郭伋、武有小耿;冀州武则耿纯、文有邳彤;幽州则是景丹及盖、王、寇等人。这三个州,就算我不亲自盯着,也能勉强运转了。”
不指望苦陷战乱许久的三州能立刻给自己创造兵源、粮食的价值,但起码不要三天两头告急添乱,如此足矣。
至于另一位投诚之人李忠,第五伦念在决战前夕对刘子舆性格准确的判断,让自己料敌从宽,间接协助了魏军,遂赏了个大夫的头衔,但却不让他留在河北,先带回长安熏陶改造再说。
“李忠是东莱人士,说不定以后攻略青州,他还能派的上用场。”
做出这个安排后,第五伦还乐观地估计,有景丹、耿纯统筹,幽冀的剿寇战事,恐怕夏天就能结束,甚至往青州努努力……
然而就在第五伦南下抵达邯郸时,两个消息几乎同时抵达,立刻就让他将幽冀完全安定的时间线,推迟到了秋日。
“黑山贼上淮况宣称,刘子舆未死。”
“渤海贼城头子路亦称,刘子舆尚健在!”
这双方的地盘被魏军控制的诸郡隔开,相互间应该是失去联络了,但这不约而同,再度打出刘子舆旗号的举动,直接给第五伦气笑了!
过去卢芳是其实没死,却“被死亡“,闹出了两个卢芳头的笑话来。
而河北却全然相反,刘子舆真真切切死了,却“被复活”,还一次活俩,你们是秽土转生,还是有丝分裂?这不是胡闹么!
但这亦能看出,两路流寇残党对与魏军对抗到底的决心,让第五伦开始反思:
“这幽冀之地,不能只派遣将军留守,与流寇打没完没了的治安战,光治标可不行。”
“还是得从这些流寇滋生的根源上,治本啊!”
……
ps:看比赛晚了点,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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