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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矫是在肩水金关相送出塞魏军的。
现在已是十月下旬,漠北高原的寒风猛烈地向南推进,挟裹着的沙石铺天盖地地淹没了无数的草原和绿洲,植被已远不如前汉丰富了,唯一能对风沙稍有阻挡的,只剩下一条仿佛延伸到天边的夯土长城,此乃汉武帝时所筑,与长城平行的,则是一条蜿蜒穿梭于大漠戈壁间的河流,使荒芜的土地逐渐染上了绿色。
河名“弱水”,哪怕在山海经里,也预示着世界的尽头。
肩水金关就位于汉长城向北方延伸的连接点处,此关与玉门、阳关齐名,号称河西三关。第八矫对此地当然不会陌生,数年前,当“西汉”崩溃时,他的好朋友,也同样是敌人的刘隆,便是在坐在这空无一人的墙垣上,将河西四郡交到自己手中!也不知万里走单骑,孤身一人前往东南投奔“大汉”的刘隆,可还去得顺利?
“‘西汉’覆灭前夕,刘隆尚且能将右贤王从居延塞赶走,保住了那片壤土,又岂能在我手中丢掉?”
这便是第八矫坚持要吴汉收复居延的重要原因,他自己也没闲着,努力重振河西军备人力,为大军送粮食,但肩水金关便是民夫能走到的极限,接下来,只能靠并州兵骑携五日之粮奔袭了。
吴汉喝过壮行酒,与带河西兵相助的窦友一同率众出关,沿着长城和弱水往东北方的绝域走去。
第八矫目送最后一名骑士的身影消失在戈壁上,按照骑兵的速度,四百里距离也花不了几天。说不定前锋,已经快到了!
……
魏军前锋距离居延塞确实不远了。
前锋足足有一个骑兵旅,下辖五个营,耿广正是其中一位营正。
作为“车骑大将军”的胞弟,耿广的起跑线天然就比别人高:不提父兄荫蔽,就说这并州兵骑,本来就是耿弇一手建立的,虽然后来吴汉空降接手,但耿弇不少旧部仍在,自然会对耿广明里暗里颇多照顾。
耿广性格倔强,不想占家里的光,当初扬言:“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我愿意从小小卒伍开始当起!”
好嘛,那就从伍长做起,可自打上任第一天,耿广管的,往往是最有经验的老卒,而各种立功机会更是源源不断地送上门来:上司和上司的上司,在安排任务时给他关键而不危险的,作战完毕后,在功劳簿里大书特书,对此,变得“精明”的吴汉看在眼里,却假装不知,反而乐见其成,每次给耿广升官,耿弇的旧部就越将吴汉当自己人。
于是不到一年时间,耿广的职务跟坐上了风筝也似,蹿得贼快,出征前已经当上了百长。
耿广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自己受了照顾,他脾性与其兄颇似,更加憋足了劲表现,秋校必取第一,用实打实的成绩证明自己当得起。来河西作战后,耿广平素对士卒的认真训练起了成效,打了几场小的遭遇战,皆获大胜,如今积功升官为营正,麾下已号令五百骑从。
作为前锋偏将的蒙泽,是第五伦入驻新秦中时就参军的老功勋了,他对耿广照顾有加,本不欲让耿广随自己去居延冒险,但耿广却靠着主动请缨。
“下吏不论秋校还是实战,都不比其余四营差,为何本旅为前锋,将军竟要将我换下?”
蒙泽也不想与他多啰嗦,随口道:“汝乃车骑大将军之弟也,千金之子,不坐危堂。”
耿广却振振有词:“凉州刺史乃陛下之弟,不也千里凿空,赴任边陲,几度遭遇险境,差点死去么?将军要对士吏视同一律啊!”
蒙泽见他有这样的志向,这才同意,但依然让耿广为全旅殿后。
耿广就这样踩着袍泽马蹄印,踏入了这片绝域。
公元28年的河西,经过百年开发,人丁较过去兴旺,但本地生态颇为脆弱,加上气候渐渐变迁,已经远不如先秦前汉时肥饶,在这里你能看到荒凉与丰饶共舞。
来自祁连雪山的弱水滋润了干涸的土地,在两岸留下星罗棋布的片片池沼和盐渍草甸,即使在已干涸的滩地上,仍然生长着茂密的芨芨草、红柳和芦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