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要对付叙州府的地主，这些准备投资盐井也的商贾们，放下了之前的旧怨。

“日后产盐区的土地，若需挖井，则可直挖。公司自赔偿你们四十年的地益，不以盐算，而以种米算。其中二十年直接给现金，剩下二十年折价做股，每年领取年息。”

“不管牛兄怎么想，我从川西死人堆里爬出来，如今好容易爬到了防御使。我是不可能停住不走的。我才而立之年，若是知天命的年纪，心思也就淡了。”

最终可能引发川人和陕西商人之间的极大矛盾，立足怕是十分困难。

大顺朝廷的统治阶级并不是工商业者。

甭管内部到底是怎么回事，在四川商人眼里，可是陕西商人“高风亮节”，是陕西商人“主动”除了修缮三峡水道的钱，藉着滇铜黔铅水运的大背景，拿下了川盐的垄断权。

盐井的高地租，使得资本非常不爽。

如果这一次，不广泛拉拢四川本地的豪商，那么今天这件事就会演变成什么？

演变成四川商贾出钱出力，居中挑唆，把这件事定性为“秦人夺川人之产”，闹得恐怕难以收场。

大顺不敢搞全面的耕地土改，但是动一动这些盐井地主的胆量还是有的。

关键，是要尽快解决，并且尽快满足产盐的需求，为朝廷提供客观的税收，那么一切诘责就都不重要了。

号“凡属陕客，概行驱逐”。

西秦会馆的商会首领，很热情地接待了这些四川商人，还亲自给来负荆请罪的绵州帮的川商解开了荆条，还把自己的衣服披上去了。

大顺是个标准的封建王朝，统治阶级当然不是这些开矿的、煮盐的、搞工商业的。

本来四川商人对携带巨额资本入川的陕西商人就相当不满。

该走的流成还是要走的，吃了人家的茶，示意这件事以后就一笔勾销了。

只不过这种矛盾是隐藏的，是以大顺的士绅阶层和工商业阶层的关系，在整体层面上，矛盾并不十分尖锐，甚至经常有同流合污的倾向。

绵州帮驱逐了陕西人之后，自己垄断了绵州的典当业。

平武县出了逼着当地一个稍微有点势力的人家卖老婆还债的事一出，绵州帮的商人也趁机煽风点火了一波。

两边的矛盾，更多体现在刘钰在松江府弄南洋米这件事上。

亲不亲，阶级分。

其原因就是牛从昀给皇帝说的大顺不会有英式圈地运动的原因。

典当，终究还是没有卖盐挣钱的，尤其是朝廷这边放出风来，要取消高额地租之后，绵州帮的人当然盼着两边一笑泯恩仇。

陕西商帮的首领心裏明白。

“盐井地租，朝廷自收。愿意收便收，不愿意收便从盐税上找。”

但是，当然也不是这些有盐井田的地主。

平武事情一发，周边的昭化、广元、梓潼、剑州、石泉等地的乡民，云集响应。

说的虽有些玩笑，可两人心裏也是有些隐忧。世上没有不倒的官，哪怕兴国公如今圣眷正隆，日后真要是自己两人与其一同入了《惟新奸臣点将录》，怕是要受牵连。

牛从昀哈哈一笑，摇头道：“兴国公便是君子远庖厨。他主持一个南洋开发，短短几年，因着水土不服、气候炎热、疟疾丛生等，已经死了不下三万了。他手段柔和？死在他手里的本朝良民，算上锡兰事，不下十万了。我这才哪到哪？几家哭而已。”

在大顺，这件事称之为“绵州鬻妻事件”。

牛从昀也笑道：“谁不是呢？罢、罢、罢！奸臣就奸臣吧。”

“如今你我可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我这边，还得多多仰仗马兄。道理不顶用啊，还得靠枪托。”

盐井，是真的能获得远超现在大顺平均利息的收益的，所以资本是乐于涌入的。而涌入的结果，就是资本和地主之间的矛盾变得不可调和。

唯独，盐井是不同的。

但大顺有个很特殊的地方，既使得刘钰整天吐槽侮辱说是修补匠，也使得大顺可以在一些特殊的工业上扶植一群新的财阀。

事情大致经过就很寻常，无非是平武县的陕西当铺，往外放高利贷，然后逼着当地一家人卖老婆、卖女儿还债。

“日后若有人编纂《惟新奸臣点将录》，那托塔天王，必是兴国公。我等多半也在点将录上，但恐怕……也就如前朝徐宪卿、万言扬那般，排在最后几位。”

其原因，也和当年的鬻妻事件有关。

现在马浩川带着军队来了，牛从昀也不用担心，自己被这些人激愤之下，有“义士”将自己打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