显然,他不是皇帝,也不是国王。
他的这些想法,能够得到支持,因为很多人支持她。
而这,就还是老马说的【垦殖殖民地的痼疾,就是反资本主义】。
总不能说托马斯·杰斐逊,是土包子,没见过世面。
杰斐逊可是当过驻欧洲大使,欧洲各个国家哪里没去过?
也正是因为他去过欧洲,对欧洲那一套太熟悉了,所以才如此坚定的反对工业化、反对发展制造业。
他亲眼目睹了原始积累的残酷、血汗工厂的恐怖、目睹了法国因为制造业发展创造的大量城市无产者、目睹了工业化转型到底有多吓人。
他亲眼目睹了欧洲缺乏满足人口不断增长的土地,无地可耕种的人到大城市打工谋生,大量闲置的劳动力带动了制造业的发展,同时也使社会出现了贫富分化,富人的奢侈和穷人的贫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社会动荡。
革命。
反革命。
起义。
镇压。
反抗。
屠杀。
抗争。
压迫。
贫富差距。
道德败坏。
世风日下。
人心不古……
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正因为杰斐逊不是土包子、不是没见过世面,所以他这一生都反对工业化、反对资本主义。
【我宁愿看到半个世界人口灭绝,也不愿这个(反工业化、退回小资产者所有制、自耕农、乡愿社会、乡约村社的)事业失败!】
当然,那时候北美也是有资格嘲讽欧洲工业化的。
不只是嘲讽,而且还是鄙弃。
在《土地销售法》改革之后,每个家庭都能得到160英亩的土地,也就是960亩。
欧洲正在工业化的国家,问问飞速工业化的城市的工人,你家别说960亩,有960平吗?
这种反工业化、反资本主义的小资产阶级私有制的思想,是有底气、有基础的。
反对工业化的,未必都是坏人,甚至很可能许多人都是好人。
但,是,反动的好人。
凡事走到私有制、土地自由买卖这一步的国家,早早晚晚,都会生出重农轻商反工业化的想法。
这几乎是所有“私有制加土地自由买卖”为基础的国家的通病,迈不出这一步、迈不出这一关键的“不惜一切代价工业化”的一步……就会周期轮回。
而牛耕、垄作、高炉铁、亩产120斤的生产力水平,配上土地私有制、土地可买卖,将来会变成什么样……
这一点,中国已经向18世纪的欧洲、美洲的启蒙主义者、小资产阶级的空想派,用两千年的历史证明过,可当时没人相信。
杰斐逊这种反动空想的物质基础,是北美广袤的土地、北美稀少的人口。这些现实基础,给了他这种空想似乎可以实现的假象。
但终究是假象。
伴随着《禁运法令》对商业买办的损害、对本土制造业的刺|激,纺织业和其余制造业在《禁运法令》期间的飞速发展不可倒退,他除了失声痛哭认为第二版山巅之城也破灭了却又无可挽回外,别无办法。
他说恐惧的制造业、银行、金融业、会一步步瓦解他幻想出来的乡约村社为基础的熟人社会。
的确,他的幻想,得到了很多北美人的支持。
但是,同样的,他的《禁运法令》打下了北美的工业基础的同时,他自己也被原本的贸易体系得益者,打上了“暴君”的名号。
因为禁运法令的“阵痛”,摧毁了原本北美的对外贸易:卖原材料、进口工业品的贸易体系。
使得原本的商业资本、通过贸易完成了资本积累的商人,不得不将资本投向美国还没发展起来的纺织业、玻璃制造业,完成了对英国纺织品的替代。
使得一些商业海运发达的州、粮食出口州,原材料出口州,不惜喊出要退出联邦的口号。因为这个“阵痛”,确实太疼了,这是原本的国家经济体系的重新大洗牌,成千上万的人失业、工业品价格激增、走私泛滥。
是非功过,难以论说。
这些之后的事,或许可能根本不会再发生了,大顺这边当然也不可能知道这一切。
但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大顺这批粗略认知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人,他们可以围绕着此时北美的经济基础,编造出一套合适的忽悠,来彻底打开北美的市场,获取足够的支持,并且把这一套压死殖民地工业发展的理论,发扬光大,变为显学。
选出来他们要拉拢的人、明确出肯定要反对的人、支持一批人、弄死另一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