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顼觉察到了自己这位丞相的不悦。和他的祖先一样,他早就习惯了士大夫的矜持。年轻的皇帝朝王安石微微颔首,摆出一本正经的神态,向编排官苏轼问道:“这几个人,排在几甲?”
“陛下,都在五甲。”
“那么,全部升入四甲,赐进士出身吧。”皇帝说完后,目视同平章事陈升之,笑道:“宰相给朕读读叶祖洽的策论。”
“是。”陈升之小心地捧起一份试卷,用带着福建口音的官话高声读道:“祖宗多因循苟且之政,陛下即位,革而新之……”
赵顼静静倾听,待陈升之抑扬顿挫地读完,忍不住夸赞道:“这个人很有见识,文章花团锦簇。最难得的是能够体会朕变法图强的用心,这个叶祖洽的见识,朕以为在上官均之上,朕决定取他为状元。”
“陛下!”苏轼大步出列,高声反对道,“臣以为不可,叶祖洽诋毁祖宗,怎么可以做状元?!”
赵顼一怔,下意识地将目光转向王安石。王安石缓缓出列,从容说道:“陛下,叶祖洽为状元并无不妥。苏轼虽然才高,但是所学不正,且不得志,才会如此愤世嫉俗,其言实不可听。”
苏轼万万不料王安石当面说出这样的重话,几乎气结,脸立刻涨得通红,正要辩护,赵顼已经说道:“朕意已决,便定叶祖洽为状元!”
“陛下英明!”一片顺从的祝颂声淹没了苏轼的难堪。考官吕惠卿不动声色地望了苏轼、李大临一眼,脸上充满了得意之色:“识时务者为俊杰,皇上既然锐意革新,他取的状元,又岂能是抱残守缺之人?我将叶祖洽选在第一,你们偏偏要改成第二,活该受此羞辱。”
赵顼完全没有意识到,自从他任用王安石为参知政事,主持变法以来,席卷朝野的新旧两党的斗争,已经刮到了这次的殿试之中。“等到集英殿唱名赐第的时候,朕定要亲眼看看《论语正义》的作者,究竟有多年轻。”皇帝的心中,又想起了与殿试完全无关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