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关心他的人竟然不在少数。
当晚回到桑府,桑俞楚便递给他一封信,说是苏轼所写。信中写道:
“轼启,孟春犹寒,不审起居何似。前日闻君以自伤身世,遂无意于功名,而拒赴茂材之试,惟愿终老于泉林。窃不以为然。古之隐者,有君无道而隐,有执政无道而隐,有居乱世而隐,有处太平之世而隐,当此名为太平无事,实则隐患深种之际,圣主在上,日夜欲求贤士大夫共治天下,以足下之才,正当报效君王,匡扶社稷,何由而隐?凡伦常之理,君臣重于父母,大义重于私情,岂可因一时身世之伤而自弃于天下?且,若论身世之悲凉,孔子十七而双亲皆亡,足下双亲则未必不在人世矣,孔子不敢自弃,足下何故而敢自弃?所谓自古雄才多磨难,孟子亦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必先苦其心志。足下之遇,良可伤也,然亦不可以自弃也……”
信中拳拳之意,也是来劝石越不可以自弃的。
石越默默地把信收好,对桑俞楚说道:“伯父不用担心,我自有计较。”
桑俞楚冷峻的刀削脸上看不出什么神色来,他只淡淡地说道:“子明,你做事,我放得心。不当官也没要紧,富家翁少不了你的。”
这平平淡淡的几句话,让石越心头不禁一热。自从回到古代,人与人之间善良的一面,他体会到许多。在现代,除了自己的亲人与极好的朋友,谁会来关心你想的是什么?大家考虑算计得更多的是自己的利益。桑俞楚的话让石越的心中有了一种温暖的感觉,他抬起头来,打量桑宅,仿佛间竟有了一种家的感觉。
他一面想着这些让人心裏充满温情的事情,一面往自己的书房兼卧室走去。进到内宅之时,突然听到有人叫他:“石大哥。”听这声音,便知道是桑梓儿。
“梓儿?找我有事吗?”石越对桑梓儿一向特别的关心,完全当成自己妹妹一样宠着。
“我想问你一件事。”桑梓儿斜靠在一根柱子上,垂着眼帘问道。
“你说便是。”石越微笑着。
“我听他们都在说你不想当官?是吗?”
“差不多吧。”
“可是我觉得石大哥胸中很有抱负,是唐毅夫和我哥都比不上的。如果不当官,怎么一展抱负呢?”
“……”石越一时无言以对,便笑道:“小女孩不要管太多。”
“人家已经不小了。我今年就十四岁了。”
“是,是……大女孩也不要管这么多,好好回去学画,春研墨,秋调琴,现在正是学画的好季节。”
“我正好画了一幅画送给你。”桑梓儿狡黠地笑着,从身后拿出一卷画来,石越这才注意到她一直把双手背在身后。他接过画来,展开细看,画的却是一个书生在月下舞剑,那个身影依稀便是自己,旁边用清秀的小楷题着一句诗:“欲吐草茅忧国志,谁能唤起赞皇公?”——这是石越以前在她面前吟过的一句诗,不料她就用在此处,把石越比作是风尘三侠中的李靖,也是一番勉励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