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书省都堂,刚刚从辽国出使回来的赵瞻正在向几个宰相汇报出使的情况,并且等待皇帝的接见。他一面汇报,一面偷眼打量这几个大宋最重要的官员。王珪永远面带微笑,这个老头完全是因为资历而被皇帝照顾性地升为参知政事;冯京则正襟危坐,他和王安石面和心不和,轻易不会开口;此时真正主持政事的,是那个皮肤微黑,头发凌乱,目光凌厉,衣服上还有一些污渍的王安石王介甫,可惜与自己政见不合。
赵瞻抑制住心中的别扭,好不容易才挨到皇帝的召见,因为出使辽国是大事,几个宰相都要一同前往,枢密院也要存盘。
见到皇帝后,王安石先把赵瞻出使的情况详细奏上。赵顼又亲自问了一些细节,便例行公事地问道:“赵卿在辽国可曾在意其风土人情,北朝对大宋的看法如何?”当时资讯不发达,了解敌人对自己看法,多数是靠使者的观察。
赵瞻连忙欠身答道:“辽人知我圣天子在位,并不敢觊觎我皇宋,臣到契丹之时,契丹魏王耶律乙辛曾问及石越,说我大宋有此等人,为何不能用?”
“哦。”赵顼感兴趣地挪了挪身子,问道:“卿如何回答?”
赵瞻从容答道:“臣说我大宋比石越聪明之人何止千百,故其仍需加磨砺,方能大用。吾皇正用其为参赞咨议,是锻炼人才之意,谈不上不用。”
“嗯,卿答得很得体。卿可知契丹人怎么知道石越的?”赵顼略表嘉奖。
“臣听说石越的《论语正义》等书已传至契丹、高丽,北朝贵人颇读其书。这是夷狄心向汉化之故使然。”赵瞻老实答道,他与石越并无私交。
马上就有人想到利用这句话,冯京一向反对新法,但现在王安石在政事堂可以说是为所欲为,王珪与他的作用不过是画押签名而已。曾布为检正中书五房公事,负责新法事宜,凡事只问王安石,完全不理会王珪、冯京的意见,这更让冯京不满。冯京久于世故,自知不足以对抗王安石,只得隐忍。自青苗法改良后,冯京早想拉石越进入朝廷,借石越之力对抗王安石,这时连忙说道:“陛下,石越之材,颇堪大用,又闻名于外国,臣以为皇上应|召其至朝,委以要职,一来使野无遗贤,二来告诉契丹人皇上知人善用,使其不敢轻我大宋。”
“陛下,能招致石越,当然是好事,但是只怕他本人不愿意。现在白水潭学院办得有声有色,石越似乎也是如鱼得水。”王安石虽然也觉得石越才华出众而且并不死板,颇能推陈出新,很对自己胃口;但却又觉得石越有点隐隐约约和新法过不去的意思,兼之他很受保守派大臣的器重,因此一直心存警惕。
冯京见王安石有杯葛之意,连忙委婉说道:“陛下,把这样一个人才放到江湖之上,总是可惜。”
王安石不悦地说道:“石越现在怎么算是在江湖之上呢?臣也觉得以石越之才,便是做个翰林学士也绰绰有余,但是如果他自己不愿意,又有什么用呢?”
王珪见二人争执,他揣摸王安石之意,自是不愿意引石越入朝,便插话笑道:“石越之才,做个翰林学士的确绰绰有余,只是字写得不太工整。”
他一提到石越的书法,众人尽皆莞尔,连赵顼都忍不住笑了。冯京也有点尴尬,石越一笔臭字,东京城大小官员都知道,就算是普通读书人,也多半引为谈资,毕竟石越是个很吸引士子们注意的人物。想想一个翰林学士有石越那样一笔臭字,也实在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