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pan>当你选择了最卑鄙的职业之时,你还能指望自己圣洁无瑕吗?<span class="author">——忏悔者语录</span></span>
在新党们聚集在丞相府商议国事之后几天,白水潭外的一个小山坡上,石越和刚刚出任白水潭山长不久的桑充国,也坐在草地上交谈着,两匹肥大的白马则悠然自得地在山坡上吃草,一点也不关心自己的主人正在说些什么。
“子明,还记得我们才相识的日子吗?”桑充国似乎有几分沧海桑田之感。
“怎么会不记得。一晃就快两年半了,时间真是弹指易逝。”石越悠悠地说道。
“是啊,两年多的时间,两年多前,你刚刚经历大劫,出现在东京,现在却已经是天下闻名的一代学宗,皇上身边最得宠的大臣;两年多前,我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酸秀才,只知道死读书,现在却也成为白水潭学院的山长。人生际遇如此,真是让人感叹。”桑充国动情地说道。
“长卿,这次你能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名动天下,不过是一个开始罢了,我们还能创造更伟大的功业。”石越不自觉地流露出胸中的雄心。
“更伟大的功业……”桑充国和石越相视一笑,“不错,我们定能创造一番更伟大的功业!”
石越站起身来,指着山下的风光,豪情万丈地说道:“三年前,这裏只是一个穷村庄,现在却是大宋聚目的交点,一个前途无量的学院城。给我足够的时间,我能把白水潭的经历在整个大宋重演。”
桑充国似乎也受到石越情绪的感染,跟着站起身来,眺目山下的白水潭学院,良久,方悠悠地问道:“子明,你还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的理想与抱负吗?还记得写《三代之治》时你对我描述过的理想社会吗?”
“怎么会不记得?”石越悠然说道,“我们正在为实现这个理想而努力。”
“子明,我会永远站在你身边,帮助你完成这个伟大的理想。”桑充国直视着石越,淡淡地说道。
石越感动地望了桑充国一眼,没有说话。这时候也不需要任何语言。
良久,桑充国说道:“这次入狱,我想了许多东西。”
石越静静地听桑充国叙说。
“如果真要实现你在《三代之治》中描述的理想社会,那么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有言论自由。人们不会因言获罪,才能通过清议影响政府。”桑充国嘴角露出一丝坚毅。
石越有点吃惊地看着自己这个最亲密的朋友,心裏却不一定完全同意这句话。在石越看来,他需要的是立体式的改革,自上而下的权力,慢慢觉悟的工商阶层与拥有民权意识的公民,还有一个广泛拥护的知识阶层,如果三者有一样火候不到,改革就只是一场赌博,而付出的代价也许就是自己所不能承受的。言论自由虽然重要,但那不是绝对的。
桑充国却不知道石越的想法,继续说道:“如果想要让大家都能接受言论自由的观点,就要靠办报纸、建学校。子明,我有一个想法,我要利用我家和汴京大商贾的关系,让商人们捐资在东京办三百所小学,在白水潭和汴京各建一所图书馆,十年之内,我要让京师超过七成的人都能读懂报纸!”
桑充国紧紧地咬着嘴唇,为自己这个伟大的想法而激动不已。他不知道以他桑家现在的财力,做这点事情,根本不需要别人帮助。桑唐两家,除开棉纺业、印刷出版业、钱庄之外,别的相关产业,这几年来,也是跟着水涨船高,两家的资产,在大宋几乎是数一数二了,只不过唐甘南和桑俞楚听从石越的劝告,不事张扬罢了。
石越没有想到桑充国竟会想到要创办报纸!《白水潭学刊》的事情让石越对报纸产生了极度的警惕心理,如果引导学生一再与朝廷对抗,这可不是石越希望看到的,对石越大目标的实现,也一定会有负面的影响。他委婉地说道:“长卿,学校与图书馆,的确是个不错的想法。让商人们出钱来资助学校,也有助于他们给社会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是一举多得之事。但是创办报纸的事情,我以为应当谨慎。”
桑充国悠悠地望了石越一眼,忽然问道:“子明,你在害怕吗?难道因为一点挫折你就想放弃?”
石越凭空挥了一下马鞭,勉强笑道:“我不是想要放弃,我是觉得时机不成熟。等到我身居大位之时,再来实行不迟。”他不惜第一次在桑充国面前表露自己对权力的想法。
桑充国正色说道:“子明,你不知道时间的可贵吗?等到你身居高位,最早也在数年之后,而有这数年的时间,我可以让人们都接受报纸的存在了。”
石越望了桑充国一眼,道:“长卿,我不想让你再次入狱。”
桑充国略有点感动,然而马上哈哈大笑,道:“从被你描绘的理想世界折服的那一天起,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创办报纸。如果我是为了我的志向而入狱,我不会害怕。”
“你不害怕,可是伯父、伯母、梓儿会担心。”
桑充国沉默了一会儿,说道:“他们会支持我的!”
“为什么不先办好《白水潭学刊》再说?你身为白水潭学院的山长,事务也够多的了。”石越始终不赞同这时候来创办报纸,但是桑充国只是他的朋友,不是他的下属,只能靠说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