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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政殿廷议五天之后,赵顼再次颁佈诏令救灾,石越的主张几乎被全部采纳,大宋终于开始真正动员起庞大的国家机器,来对付这场建国以来最大的自然灾害。然而讽刺的是,就在这一天下午,诏令刚刚发出不到一个时辰,从开封以北,大宋境内各路州府,几乎都下起了倾盆大雨!
在汴京城西南的白水潭学院,数万名师生不由自主地扑进雨中,欢呼雀跃,桑充国、程颢、晏几道、王旁,甚至于邵雍、程颐,都忍不住随着学生们走进雨中,张开手掌,捧着珍珠般的雨水,激动得热泪满眶!那些还没有离开的灾民们默默地仰起脸,任雨水打在干枯的脸上,水沟纵横,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这场该死的旱灾,终于要过去了!
类似的场景,从南薰门到新封丘门,从万胜门到新宋门,从开封到河北,无数的人们在苦苦挣扎数月乃至于一年之后,终于看到了希望!
然而在禁中政事堂,中书的官员们却一个个面面相觑!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应当喜悦还是要诅咒——人人都盼望着下雨,但是这场雨却不应当是在今天到来!
王安石走到院中,院中的大槐树被雨水打得沙沙作响,他把给自己打伞的下人推开,任凭雨水淋在自己身上,良久才苦笑道:“天意!真是天意!”
吕惠卿轻轻跟了过来,心裏忍不住一阵窃喜,脸上却有不以为然的神色,咬牙道:“天命不足畏!巧合罢了,何曾有甚天意!丞相不必介意。”
王安石转过脸来,犀利的目光在吕惠卿脸上停留良久,见吕惠卿眼中闪烁的,尽是真诚与信任的光芒,王安石的眼神终于黯淡下去,伸出手来轻轻拍了拍吕惠卿的肩膀,温声说道:“吉甫当自勉之!”
与此同时,赵顼站在集英殿的正门外,喃喃说道:“真的是天意吗?”
侍立身后的韩绛与冯京、王珪面面相觑,不敢作声,孙固微微冷笑,接过话茬说道:“也许真的是天意!”
赵顼转过头来冷冷地望了孙固一眼,孙固却昂然不惧,直视皇帝的目光。良久,赵顼叹了口气,道:“十日不雨,斩臣于宣德门外!十日不雨,斩臣于宣德门外!”
苏颂轻声说道:“自六月二十日诏罢新法至今日,整整十日!”他的话音虽轻,却是轻轻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韩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再看冯京与王珪,二人竟是装得一脸的木然,他在心底叹了口气,知道王安石的相位,已经被老天爷推了最后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