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2 / 2)

新宋3·燕云 阿越 2800 字 6个月前

“朱大成那边如何了?”石得一看见养子石从荣进来,眯着眼睛问道。

“他没有选择。”石从荣轻松地说道,“朱大成一向惧内,他在外面养了个歌妓,还生了个儿子,单是这件事让他老婆知道,他便没好日子过。更何况他关扑、赌马,还欠着一万贯多的债。儿子还查到,姓朱的可能与一桩人命案有关,衞尉寺正在查他。”

人真是很奇妙,竟会为这么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便铤而走险,去干可能导致族灭的勾当。石得一心裏感叹着,口中却叮嘱道:“还是要小心点。派人盯紧他,这是全家老小灭族的事,一点纰漏也出不得。”

“儿子理会得。”石从荣点点头,道,“只不过,儿子以为雍王那边的人指望不上……”

“我亦不指望他们。”石得一满不在乎,“雍王只是我们打的一面旗帜。兵变的关键便是隔绝中外。从今日开始,我可能便不再出宫,你也要住在皇城司。官家大行之后,我便会马上派人通报你和雍王。到时候你便以我的名义,请那三个勾当皇城司议事,埋伏下亲信,假传太后旨意将他们杀了,夺了他们兵权,领兵包围两府。只要你打着太后的名义行事,那些班直、禁军,一时弄不清情形,只会拥兵观望,断不会拼死抵抗。到时候不知是谁在两府值日,他人尤可,若石越在,便要果断,倘不能制服他,要当机立断杀了。他在宫里有不少内援,因他平定西夏,许多班直侍衞或是他部属,或对他很服气。此人多留一刻,都是心腹之患——不过,石越与司马光那时多半会在福宁殿宿衞。总之,控制两府后,你不要逗留,立即领兵去福宁殿和保慈宫,到时候若雍王拉拢的那几个班直指挥使轮值,他们自会响应你。若是不在,你千万不可乱了阵脚,便以奉太后旨意平乱的名义,包围两宫便是。也不必轻举妄动,石越也罢,司马老儿也罢,只要被困在福宁殿,亦成不了气候。”

“儿子明白。”石从荣应道,又侥幸道,“幸好郭老头出去了,否则他是经年宿将,可比石越还难对付。”

“这是天意。”石得一笑道,“到时我会亲自控制皇城诸门。大变时,中使一定会去召诸相进宫,我便在皇城门口,矫旨将宰相们全扣住,再迎雍王进宫。许继玮则领人去控制开封府,韩忠彦懦弱无能,不足为惧。朱大成的班直侍衞,只管监视东宫,以奉诏保护东宫为名,阻住六哥去福宁殿或保慈宫。朱某绝非杨士芳、田烈武敌手,但他能拖得一时,便是一时,只要雍王比六哥先到福宁殿,太后便只得接受既成之事,到时候任杨士芳有三头六臂,也无回天之力。”

“最要紧便是爹爹那里,只要隔绝中外交通,宰相们全被扣住,外头不知道宫里发生什么事,宫里纵有点意外,亦不至影响大局。”

石得一微微点头,笑道:“姓李的牛鼻子,没有别的本事,但这个兵变方案,倒想得极周到。但你那里亦是要紧处——以开封府来说,禁中是中,控制皇城与外面的交通,便是隔绝中外;但以禁中来说,福宁殿、保慈宫、两府便是四个最要紧所在,控制这四个所在,禁中便也乱成一团,没人能知道发生何事,在这稍有不慎便是族灭之罪的时候,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儿子不会让爹爹失望。”石从荣又笑道,“如今两府的心思,都放到了契丹南侵的事上面,可真是没人管我们做什么了。前日石越还在韩拖古烈那里碰了个软钉子。”

“莫不是流言吧?”石得一怀疑地说道。他这几日精力全部放在策划兵变的事情上,人又常常心烦意乱,对这些事反倒没留意。

“不是流言。”石从荣笑道,“前日石越召见韩拖古烈,责问他军队聚结之事,姓韩的不仅断然否认,反而再三说什么宋辽是兄弟之国,辽国绝不会无故犯界。还反问石越,道高丽原是辽国家奴,宋丽间的盟约理应知会辽国,反向他索要杭州谈判的文书副本。这还不算完,韩拖古烈离开尚书省后,又跑到学士院去说辽国不会犯界,请他们代向皇上禀奏,翰林学士顿时哗然,道军国机密,两府瞒谁也不能瞒学士院,一个个跑到政事堂质问,令石越焦头烂额。姓韩的更加得意,反而扬言,要到太学、白水潭,再三说明宋辽兄弟,辽国必不侵宋。石越不得不当着众翰林学士和韩某人的面自打耳光,说辽国只是平常的军事调动,他问问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

“这韩拖古烈确实不简单,我还从未见过石越吃这么大哑巴亏。”石得一幸灾乐祸地笑道,“他料到了朝廷害怕人心惶惶,所以反而大声嚷嚷,迫使石越自打耳光。将来契丹若真的入侵,石越这些话,必成把柄,台谏一定会算这笔旧账,又可以从内部扰乱朝廷,打击朝野对石越的信心。两府将如此大的事情瞒着学士院,休说翰林学士会不满,连台谏也会不满。”

“他这么一闹将起来,其实昨日便见效果了。”石从荣亦是事不关己地笑道,他对韩拖古烈佩服得五体投地,“昨日郭老头去大名,检阅河北禁军操练、演习事,都是轻装简从,赶了个大早,偷偷摸摸走的。枢府调动超过十万禁军,在河北、河东诸路举行演习,也是静悄悄下达的。京师禁军调动,只说是例行操练……”

“便让相公、参政们去好好操心这些大事。”石得一站起身来,笑道,“我也该进宫了。”

只要一踏入宫城的范围,石得一马上就变得低眉顺目,脸上还略显戚容,以表示他十分担忧皇帝的病情。这日,为了尽量避免碰到两府的宰相,惹一身的晦气,石得一特意取道左掖门进宫,不料才从左银台门钻进横街,却碰到了柔嘉。

石得一在心裏暗暗叫苦,一面却也只得上前去请安。却听柔嘉劈头问道:“是不是你在官家面前嚼舌头了?”

石得一以为柔嘉来替太子出头,不由吓了一跳,忙赔着笑,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县主,老奴可有点听不明白……”

“你这滑奴,休要装糊涂!”柔嘉拿着鞭子,使劲戳着石得一的脑门,斥道,“官家的病昨天明明有好转,若非你搬弄是非,怎会忽然又恶化?”

“县主说什么?!”石得一的声音都颤抖起来。

“我问过太医,太医说官家今日情绪忽然激动,才会前功尽弃!”柔嘉虽然是恶狠狠地瞪着石得一,但眼眶晶莹欲滴,却是眼泪都快出来了。

“老奴纵有一万个胆子,亦不敢在这个时候在官家面前乱说什么。老奴他事不敢说,但对官家,绝对忠心耿耿。县主,官家现在怎么样?”

柔嘉狠狠地盯着石得一,过了好一会儿,才将鞭子缓缓放下,恨声道:“莫叫我知道是你搬弄是非,否则我定将你千刀万剐!”说罢便扔下石得一,转身朝尚药局方向离去。

石得一望着柔嘉的背影,心裏暗暗揣测着,那个人究竟是谁?又在皇帝面前说了什么令得皇帝如此激动?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