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您……”甄宓素来贤淑,时值公孙明在场之际,尽自对其好奇不已,却始终不曾朝公孙明看上一眼,除了急救刘氏时外,一直是规规矩矩地低头侧坐着,直到公孙明退出了房之后,她方才抬起了头来,却冷不丁见刘氏眼神怪异地死盯着自己,心不由地便是一慌。“宓儿,这几年来可是委屈你了,娘知道熙儿自四年前坠马后,便已是不行了的,却从没见你抱怨过,说起来,是我袁家对不住你啊。”刘氏面带愁苦地摇了摇头,而后长叹了一声,语出惊人地致歉了一句道。“娘,我……”被刘氏说破了此等隐秘,甄宓的脸色不由地便是一白——自她三年前过了门,就不曾与袁熙有过夫妻之实,说是守活寡也不为过,偏偏为了袁家的体面,还得在人前强颜欢笑,心中的苦涩究竟有多浓也唯有她自己清楚。“唉……身为女子,尤其似尔这般绝美之人,生于乱世,便是最大的不幸啊,若是我袁家尚存,倒是无人敢欺,奈何我袁家如今已是覆灭在即了的,尔若欲保全自身,也唯有寻强者以附,依娘看来,公孙明便是尔可托终生之人,娘便将尔托付于其也罢。”没等甄宓将话说完,刘氏已是一摆手,再度长叹了一声,感慨万千地道出了自家之安排。“啊……”甄宓万万没想到刘氏会有这么个心思,乍然一听之下,顿时便傻愣住了。“莫要怪娘,娘也是没法子啊,梅儿单纯,理家虽尚可,却少防人之心,娘怕其将来会在争宠上吃大亏,宓儿多智又贤惠,娘便将梅儿交托给尔了,还望宓儿能看在娘这几年对你的好的份上,帮帮梅儿罢,算娘求你了。”刘氏一伸手,握住了甄宓的胳膊,满是期盼地便哀求了一句道。“这,这……”认真说起来,公孙明可是她甄宓的杀夫仇人来着,不找其报仇都已是说不过去了,而今自家婆婆居然还要自己嫁给仇人,这叫甄宓如何能接受得了。“娘给你磕头了,求宓儿帮帮梅儿,也好保住我袁家最后的血脉,娘求你了啊。”这一见甄宓慌乱地要挣脱自己的手握,刘氏登时便急了,竟是就此一头跪伏在了地上,苦苦地哀求了起来。“娘,您不可如此啊,孩儿都已是残花败柳之身,那公孙明向来自诩英雄,又岂会看得上孩儿,孩儿、孩儿……”哪个女子不爱英雄,若是换成未嫁时,有公孙明这等英雄人物在眼前,甄宓又岂会不动心,可眼下身为袁家未亡人,哪怕只是名义上的袁家媳妇,甄宓又怎生情愿去侍奉“仇人”的。“罢了,娘也不逼你,待会娘便手书一封,请公孙明保住谦儿(袁熙的庶子袁倩,为妾身吴氏所生),宓儿就跟着一起去蓟县,在梅儿身边多多帮衬着,如此总该可以了罢。”见得甄宓百般推脱,刘氏也自没敢再强逼,而是换了个方式求肯了一番。“娘放心,孩儿知道该如何做了。”吴氏乃是袁熙的通房大丫头,早在甄宓嫁入袁家之前,便已侍奉袁熙多年了,其所生之子袁谦年仅六岁,乖巧可人,甄宓一向将其视为己出,此际一听刘氏愿出面保袁谦一命,甄宓自无不从之理。“那就好,那就好,宓儿且去房中取了笔墨纸砚来,娘这就手书一封,去罢。”听得甄宓允了自己之所请,刘氏登时便大松了口气,也没再多言罗唣,强颜欢笑地便吩咐了一句道。“娘稍候,孩儿这就去。”甄宓恭谨地应了一声,款款起了身,轻移莲步便往偏院的书房处而去了。“呵,这孩子……”目送着甄宓的身影转入了后堂,刘氏的脸上立马便浮出了复杂的笑容,用手一撕衣角,竟是扯下了一大块的布帛,咬破了手指,伏案便速书了起来。“啪嗒!”袁家乃官宦世家,向以文武并重而为世人称道,哪怕是偏院,也都有书房的设置,笔墨纸砚自是不缺的,当然了,磨墨却是需要些时间的,一炷香过后,甄宓方才托着一装着笔墨纸砚的托盘从后堂转了出来,刚想着出言招呼一声,冷不丁却见刘氏赫然已自悬于房梁之上,心一慌,托盘顿时便打翻在了地上。“来人,快来人啊……”甄宓愣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醒过了神来,心慌之下,哪还顾得上甚体面不体面的,竟是嚎啕着狂呼了起来。“来人!”偏院门口处,公孙明虽已等了许久,却并无不耐烦之表现,始终不言不动地站着,直到听得内里响动不对,这才赶忙大踏步冲进了院中,待得惊见刘氏已然自悬,心头当即便是一疼,紧着便断喝了一嗓子。“主公。”赵云、凌锋等就在院门外,这一听公孙明的呼喝声不对劲,哪还能稳得住神,呼啦啦地便全都冲进了院子中。“快,去将老夫人解了下来,快去!”尽管早就料到性子刚烈的刘氏十有八九会为袁家殉死,可真见得其自悬当场,公孙明还是有些个难以接受。“主公,老夫人有绝笔血书一封在此,请主公过目。”凌锋心细,在指挥众亲卫们解下刘氏尸体的同时,早早便将几子上的血书收了起来,待得众人将刘氏的尸体安置在几子上之后,凌锋方才紧着将血书递到了公孙明的面前。“呼……凌锋,尔多带些弟兄,去后院将袁熙之子袁谦并其母吴氏都带了来,若有人敢拦阻,一律杀无赦,快去!”绝笔血书并不长,也就几句话而已,可公孙明却是看了许久,脸色也自愈发阴沉了下来,好一阵沉默之后,这才闷闷地长出了口大气,语调森然地便下了道严令。“末将遵命!”尽管不明白公孙明为何会如此下令,然则凌锋却无丝毫的含糊,躬身应诺之余,带齐了兵马便径直赶往后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