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弟,听下头人说,今日贼军给老弟来了封信,不知可确有其事么?”杨秋在行进中军大帐时,第一眼便瞧见了那封摆在文案上的书信,但却并未急着刨根问底,而是与刘雄寒暄了好一阵之后,这才佯装漫不经心状地问了一句道。“哟,文达兄不说,小弟倒是忘了,今日一早,下头人等确是送来了封信,说是贼军派人射上城头的,小弟好奇之下,也就顺手拆将开来,结果内里居然就是张白纸,天晓得徐庶那狗贼到底想玩甚把戏来着。”刘雄本来就对幽州军送来张白纸很是纳闷,此际听得杨秋问起,也自无甚隐瞒,随口便道出了实情。“哦,竟有此事?”刘雄这等言语一出,杨秋的眉头当即便是一扬,显然根本就不相信刘雄所言是实。“小弟所言句句是实,文达兄若是不信,且自看了去好了。”见得杨秋这般作态,刘雄心中当真不爽得很,没好气地吭哧了一声,便即将破了个洞的信函递到了杨秋的面前。“老弟这是说哪的话,你我本是一体的,何来不信之说,嘿,此必是贼军行诈,是欲离间你我二人,不必理会也罢。”杨秋并未伸手去接那封信函,而是展颜一笑,一派风轻云淡状地便下了个判断。“嘿,我说呢,怎地好端端给小弟来了张空信纸,敢情徐庶老儿这是在用间啊,文达兄若是不说破,小弟怕还一直蒙在鼓中呢。”杨秋这么个论断一出,刘雄顿时恍然大悟,一把便将信函揉成了团,随手一丢,满脸不屑状地便附和了一番。“老弟且自放宽心好了,你我只消齐心合力,定可保得城池不失,待得丞相荡平了公孙小儿,你我兄弟尤不失为汉室重臣啊。”见得刘雄将信函丢到了一旁,杨秋的眼皮子当即便不受控制地狂跳了几下,可口中的激励话语却是没见半点的停顿。“文达兄说得好,小弟愿与兄并肩作战,除死方休。”尽管明知杨秋所说的不过是假大空的废话罢了,可出于消除误会之考虑,刘雄还是强忍着恶心,跟着慨然陈词了一把。“如此甚好,为兄军中还有些俗务,就不多逗留了,东、南二门之防务还请老弟多多费心方好。”杨秋似乎很满意刘雄的这么番表态,脸上满满皆是欣慰之神色,但并未多逗留,丢下了句场面话,便即谢绝了刘雄的再三挽留,领着一众亲卫匆匆赶回城守府去了。“将军,许某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刘雄亲自将杨秋送到了军营外,而后方才施施然地转回到了中军大帐中,这才刚在文案后头落了座,其帐中主薄桑彦便已紧着凑到了其身旁,深深一鞠的同时,满脸忧虑之色地便开了口。“实明(桑彦的字)有甚话且就直说好了。”桑彦这等做派一出,刘雄不由地便是一愣,此无他,桑彦本是天水名士,刘雄崛起之后,不顾其之反对,强行将其延请到帐中任主薄,正因为不是情愿归附,这一向以来,桑彦在帮着刘雄处置公文时,虽是中规中矩,可也就只是听命行事罢了,从不肯为刘雄出谋划策,而今突然自言有话要说,又怎叫刘雄不为之惊诧不已的。“将军,请恕许某直言,您已危在旦夕,若不早作绸缪,倾覆便在这两日了。”桑彦根本没管刘雄惊诧不惊诧,一开口便给出了个令刘雄毛骨悚然的判断。“嗯?”美阳城小,己方将士又大多不擅守城战,极有可能挡不住幽州军的强攻,对此,刘雄心下里其实是有数的,可在他看来,就算幽州军再如何强悍,不在城下填上数千人命,也别想上到城头,即便是城破,那也不是三两日便能办得到的,可桑彦居然说自己在这两日内便有性命之危,刘雄却是断然不信的。“若是某料得不差的话,杨秋一回到城守府,必会部署向将军动刀之事,具体动手时间必在这一两日间。”没等刘雄从狐疑状态里醒过神来,桑彦便已给出了进一步的说明。“荒谬,某与杨使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缘何要对某动手,难不成便凭着贼军这么张白纸么?”这一听桑彦言称杨秋会对己方动手,刘雄第一个反应便是此言当真荒谬绝伦,可话说到了末了,眼神里却是明显浮现起了一层若隐若现的阴霾。“将军明鉴,贼军射进城来的这封信确是在使离间之计不假,此一条,您心中自然有数,可杨将军虽也言称如此,然,心中却未必作此想法,道理很简单,将军与幽州军上下本无旧怨,此番出兵关中虽与幽州军战过几番,可吃亏的都是将军,以公孙明其人之心胸,断不会因此而记恨在心,若是将军肯降,尤不失高位,可杨秋却是不同,别忘了马家女如今可是大将军之平妻,又为其诞下了一子,加之还有马超在,杨秋纵使肯降,也断没个好下场,故而,他只有死战到底这么条路可走,为防万一,拿下将军也就成了必然之举措。”刘雄的眼神之变化虽不甚明晰,可桑彦却是瞧得个分明,为坚其心,紧着便为其好生剖析了一番,当即便听得刘雄脸色时红时白地变幻个不休。“这……当不致于罢?”听得桑彦分析得如此之到位,刘雄心下里其实已是信了的,只是又不甚情愿相信这会是事实,挣扎了好一阵子之后,最终还是狐疑地发问了一句道。“许某也希望不致于,奈何这就是事实,若是杨秋心中无鬼,又岂会匆匆离去,无非是担心在将军营中不安全罢了,事已至此,将军若不早作绸缪,必成杨秋刀下之亡魂,到那时,且莫怪许某言之不预。”刘雄这么句问话一出,桑彦的嘴角便立马便浮出了一丝不屑的笑意,毫不客气地便给了刘雄一记当头棒喝。“呼……他既不仁,那就休怪某不义了,实明兄,天黑之后,还请您且去幽州军中走上一趟,就说刘某愿降便是了。”被桑彦这么一说,刘雄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也彻底烟消云散了去,但见其背着手在大帐中急速地来回踱了好一阵子之后,这才猛然站住了脚,长出了口大气之余,便已从牙缝里挤出了句满是杀气的言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