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铁蹄踏秋风(1 / 2)

匈奴王妃 端木摇 3034 字 1个月前

禺疆顺利地登上联盟单于大位,统帅联盟十个部落。之后,须卜隆奇迎娶呼衍玫儿,呼衍揭儿迎娶须卜珑玲,而且,洛桑和真儿的大礼亦在秋风乍起之际举行,遗憾的是,丘林非澜一直不肯原谅伦格尔,即使伦格尔三次赶到丘林氏部落拜访,丘林非澜始终不松口。伦格尔亦是无奈,入夏之后再没去过,想她如此心高气傲,知悉自己当初接近她的意图,难免心裏不痛快,如今,只能等着她自己想通的那一天。

又是一年秋天,想来,杨娃娃来到草原已经一年多了,已经习惯了这片辽阔无边的草原,习惯了草原上深蓝浩瀚的长空,习惯了毡帐、牛羊、秋风、狼嚎,习惯了牧民纯朴的笑脸与铁蹄驰骋的轰响,习惯了……这裏的一切,习惯了禺疆激|情不减的爱。

最初的一缕秋风,从青葱的树梢倾漫而过,惊黄了翠绿的叶子,凋落了枯萎的生命,涌荡起阵阵的凉意,仿佛一夜之间,秋意染黄了疏林草地,冷意瑟缩了牧民的脊背,却迎来了一年之中最丰盛的时节、最欢乐的日子。

在这丰收的时节,联盟中某些部落时不时地南下剽掠,如风如电的铁蹄多次插入楼烦的边界,抢夺牛羊财物,劫掠妇女小孩,一眨眼的功夫,边界上多个牧民区,已经人去楼空,惟见一队神出鬼没的铁蹄浩浩荡荡地扬长而去,徒留破损的毡帐、哭泣的老人、逃奔的鸡鸭、狂吠的黄狗,灰白的絮草,肆意地飘荡在秋风中,冷意嗖嗖,满目凄凉。

眼见不劳而获的利益如此容易,韩氏、栗籍氏、沮渠氏三个部落的首领愈加纵容属下四处剽掠,获取更多的过冬物资。不久,楼烦王获悉边界惨况,极大的震怒,当即派出一万铁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连扫荡了韩氏、栗籍氏、沮渠氏三个部落。三部首领各携一小队骑兵拼命突围,赶到挛鞮氏部落求援,恳请禺疆单于出兵夺回部落。

禺疆单于安顿好三部首领之后,立即招来联盟各部首领,升帐召开紧急会议。韩氏、栗籍氏、沮渠氏三部首领声称楼烦夺走了他们的草场,一定要夺回属于自己的家园,恳请各部兄弟出兵,给楼烦一点颜色瞧瞧,让他们知道匈奴铁骑的厉害。

最后商定,集结三万骑兵,征讨楼烦,夺回家园。为了树立威信、展现雄风,禺疆亲自挂帅,伦格尔为左大将,须卜隆奇为右大将,出兵的各部仍由各部首领率领,于清晨整队出发。丹红的太阳冉冉升起之际,禺疆率领各部首领在神龛祭天,祭祀活动结束之后,立即出发。

薄雾漫动,金灿的霞光刺破了青灰色的天幕,万丈金芒之下,排列整齐的三万骑兵静穆地站立,腰杆挺直。璀璨晨光中,绣着各种动物图案的旗幡,迎风飘掠,猎猎作响。一声低沉的号角自远方响起,逐渐地高亢,绵绵不绝地传向四野,直捣人心。

禺疆俯视众将、众等骑士,拔刀出鞘,斜指天际,黑色风氅迎风荡卷,身形挺拔、气度绝傲;登时,战鼓擂动,闷沉、浑厚的鼓点,声声震耳,与号角齐鸣,惊天动地的呼啸、震得耳际呼呼作响。

得得得,铁蹄的鼓点逼近,一骑绝响、止于神龛前方,白色骏马上跃下一名高挑女子,萧然站立于马旁,天青色的骑装,衬得她的容姿愈加形销骨立;冷淡的脸庞饱含风尘与企盼,漆黑的丹凤眼静静地、痴迷地望着伦格尔,顾盼神飞之际跃动着一缕轻愁。

伦格尔得到禺疆的默许,欣然走向丘林非澜,眉眼低低地笑,沉惑道:“你怎么来了?你的眼睛都黑了,路上很辛苦吧!”

鼓声擂天动地,愈加急促,震裂九重云霄。禺疆脸容冷肃,眉峰如刀刃,扯开浑厚的声音:“准备,即刻出发!”

三万骑兵齐声呐喊,大地震动,直贯云层。赫赫军威,慑人心魄。

丘林非澜听闻单于的号令,沉暗了眸底的晶彩,心中千言万语,却已说不出一个字,只化作一句关切:“一切小心!”

禺疆转身来到杨娃娃面前,定敛起眸中层层的涟漪,深深地望着她。这是他们第一次分离,万千情绪凝结于“离别”两个字;于她,战场上他的生死悬于一线,她只能在夜下担惊受怕;于他,柔情温腻只会慢慢销蚀他的斗志,雄鹰,必须搏击长空,必须在刀光箭雨中磨砺生命的纯度与厚度……不舍,是必然,舍,是必须。

禺疆的眉宇英锐勃发,粲然一笑,伸手宠溺地轻拍她的脸颊,黑亮的眸中、眷恋如海,却不得不着意冷却;他坚定地转身,稳健地走向战马,一掠而上,纵马而去。

黑色风氅,翻卷如翅,迎风荡漾,一如雄鹰振翅,劈风破浪。

霎时,铁蹄轰响,万千将兵紧跟在单于后面,撒蹄如飞,纵马奔腾;放眼望去,沙尘弥漫,数万骑兵如潮水滚滚地翻涌而去,升腾而起的,是浩浩的杀气。

伦格尔面沉如铁,嗓音渐促:“等我回来,好不好?”

丘林非澜竭力克制着翻涌的酸意,仍是迷蒙了眼,声音滞涩:“嗯,我等你,你一定要回来……”

伦格尔揽住她的肩背,狠狠地吻住她的娇唇,如火如电,极短的一瞬,亦是情意的涌动不息。他放开她,毅然转身,不再作任何留恋,上马驰骋,渐渐凝成一个小小的影子,激然跃动。

楼烦王派出三万骑兵迎战,于楼烦与匈奴边界处对垒。

楼烦是北狄的一支,约在春秋之际建国,其疆域大致在今山西省西北部的保德、岢岚、宁武一带。战国时期,赵武灵王胡服骑射,向匈奴人学习骑射击时,改革军队,训练出一支精锐骑兵,打败了一向在内长城附近活动的楼烦和林胡,北部疆域拓展了千余里,先后设置了云中、雁门、代三郡,与匈奴隔外长城相望。

楼烦受到匈奴与赵国的夹击,被迫处于河套以南、长城以北地区,以畜牧、骑射为生。在新任楼烦王伊车侯的统领下,休养生息,韬光养晦,骑兵猛增,马壮羊肥,发展迅猛,实力空前,近年来与漠南的匈奴部族分庭抗礼,时有战争,共有大大小小十几次。

交战十天,三次大战,五次小战,楼烦损失一半骑兵,匈奴亦损失一万人马;最后一次大战,楼烦主帅于围困之中拼力突围,仓皇南逃。然而,禺疆也不幸左腿中箭。

断断续续的,前方传来时好时坏的消息,杨娃娃听得心惊胆战、夜不能寐。操心,是最熬人的,没有即日,她便清瘦了。这日,夜幕降临,前方两名骑兵先行回来报告消息,禺疆单于凯旋归来,明天午时即可到达。她禁不住又惊又喜,想着十日来的难熬,而瞬息万变的战场上,却要时时地如履薄冰,当真是智谋、耐力、心力、体力的极大挑战。

“阏氏,怎么说?怎么说?是不是凯旋归来?何时归来?”未见其人,已闻其声,丘林非澜风风火火地闯进大帐,激动得脸颊绯红,见阏氏端坐着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爽朗的情致立时娇羞地收敛起来,换作低低的一句,“阏氏,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杨娃娃抱着瞳瞳玩耍,一时高兴,兴起了捉弄之意,打趣道:“非澜,你到底何时嫁给伦格尔?要是他回来了,你又跑回家了,那……他还不如不回来呢!”

丘林非澜坐下来,斜飞的丹凤眼流荡开丝丝缕缕的情意,轻微地撒娇道:“阏氏……告诉我吧,是好消息吧,他们何时回来?明日吗?是不是?”

“是是是,你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去迎接未来的夫君呐!”杨娃娃取笑道,美眸中的灿灿光华,流散出开怀的笑意。

突地,万千铁蹄激越地踏击着大地,从地心滚涌不绝地传来,异常的厚实、闷重,数量之众,难以估量……丘林非澜喜上眉梢,兴奋地叫道:“阏氏,你听,是单于他们回来了吗?不一会儿,他们就该到方形广场了,我们快去看看吧!”

杨娃娃轻锁眉头,仔细倾听擂鼓般的铁蹄声,心念转动,沉吟道:“不,不是他们回来,但是……听起来好像有数千之众,会是什么人呢?”会不会是某个部落趁禺疆出征之际,趁机端了挛鞮氏的老窝,灭了挛鞮氏?似乎,很有可能?那么,是谁?她眉心一跳,预感非常不妙,心中莫名的惊慌,颤抖了声音:“快,去找塞南。”

丘林非澜也感觉到这铁蹄声的不寻常了,紧跟在阏氏后面,冲出大帐。浓密不透的夜色之中,不远处隐隐的火光闪耀,染红了群星闪亮的夜幕,远处的毡帐传来了惨烈的叫声、尖锐的马嘶声、各种动物的嘶叫声;而那铁蹄声声,愈加迫近,仿佛敲打在耳膜上,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确定了情况,杨娃娃反而冷静下来,朝丘林非澜道:“非澜,我去找塞南,麻烦你帮我看着孩子,啊?”

丘林非澜用力地点点头,目送她一溜烟跑远了,回身进帐……

铁蹄的巨响越来越紧迫,仿佛就在身旁,长长的号角声尖锐地响起,在空中拖曳绵长;杂乱的人声渐次传来,愈加响亮,哀号、惨叫、吆喝,充斥于不再平静的夜空,如潮水般灌进杨娃娃的心间……她的呼吸骤然一顿,如此情势,肯定是突袭!

她往广场跑去,手中提着一把又窄又长的佩刀。这精美的佩刀是禺疆从命人专门打造的,轻薄有如苇叶,刀身闪耀着寒芒,刀刃薄如霜雪,锋利有如秋风横扫。一见之下,她非常喜欢,经常以此练习荒废多时的武术。

此时,迎面跑来的正是洛桑。洛桑的脸色在夜色下显得发白,又慌又急,急切道:“阏氏,不好了,大批骑兵杀进来了,纵火、屠杀,很多部民、很多牲畜都遭殃了!”